虽然在其他人看来, 摆在夏柳惜面前的简直是泼天的富贵, 这运气也没谁了。但夏柳惜却不这么看,她没有答应嫁进元帅府。
夏柳惜拿出来的理由很打动人心。她说她不想住进大帅府看着苏浩斌和他的夫人琴瑟和鸣,只想安静地守在一个角落里, 不管大帅何时想起她, 就可以来坐坐。
苏浩斌以为她是爱他还有些拈酸吃醋就没有多想, 就将她安排在外面的房子里住着, 不必再去戏班子唱戏。但林徽真看得清楚, 夏柳惜根本就是不愿意跟苏浩斌在一起, 若是真嫁进了苏家,她就没有重获自由的那一天了。
之后两人的相处中, 夏柳惜努力敷衍苏浩斌, 但苏浩斌对她的心思却越放越深,也渐渐察觉到了夏柳惜的心不在他这里。
苏浩斌从来自负,他绝不会认为自己不够好,所以没能掳获夏柳惜的心。他只会派人调查夏柳惜, 看看是不是她之前心里有人了, 所以一时没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么一调查, 苏浩斌得知夏柳惜在戏班子的时候跟她的师兄走得很近,而在方家班为苏大帅表演的前一天, 夏柳惜已经准备退出方家班,由她的小师妹顶替她的角色。
夏柳惜年华正好, 是唱戏的黄金时期, 会选择在这个时期退下来, 要么是嗓子坏了身体伤了无法继续唱戏,要么是准备嫁人脱离戏台。
夏柳惜是孤儿,从小被方家班的班主养大。而她的师兄是班主的亲生儿子,台上演生角。台上配合默契,台下情愫渐生,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苏浩斌气疯了,他没舍得伤夏柳惜,就想着找她那个师兄。只是,派去的人带回消息,在夏柳惜被苏浩斌收入房中的时候,她那个师兄就失踪了。
之后便是苏浩斌买下槐树街18号宅邸,金屋藏娇。
夏柳惜始终郁郁寡欢,唯有在看到楼下的月季花时才能有一两个笑脸。估计是越得不到的越让人上心,苏浩斌是一门心思放在了夏柳惜的身上,半是强迫半是温存。
与其说爱,不如说他将夏柳惜当做笼中的金丝雀养着。
这样的行为终于引来了冯诗芫的不满。
在苏浩斌不在的时候,冯诗芫带人来了一趟槐树街18号。她其实并没有对夏柳惜怎么样,只言辞的挤兑自然少不了。但她离开宅邸后不久,夏柳惜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小产了。
孩子没了,夏柳惜伤了身体,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掉了下去。苏浩斌提出娶她进门,但这个提议对于夏柳惜而言,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等到婚礼,夏柳惜就郁郁而终了。
苏浩斌将夏柳惜这笔账算在了冯诗芫的身上,就有了夏柳惜死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卯足了劲儿往家里抬姨太太膈应冯诗芫的事情。
“这样吗”季芜修若有所思,这些不就是跟当初吉祥如意四人在那栋凶宅里讲述的故事进程相似吗,只除了一些细节上剥离了光鲜的外壳,露出了龌龊的内里。
“你想到了什么”林徽真问道。
“该怀孕了。”季芜修没留神,直接说出了口。
林徽真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了季芜修平坦的小腹。
季芜修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低吼道“我说的不是我,是冯诗芫。”季芜修磨着牙,斜睨向林徽真,哼道“某人的夫人怀孕了,他高兴吗”
林徽真立刻握住了季芜修的手,指腹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道“谁知道呢,反正与你我无关。”
季芜修跟林徽真交头接耳,小声嘀咕,却没有看到驾驶座上的司机此时沧桑的眼神。
大帅他让刚进门的十三姨太换上男装跟他耳鬓厮磨,这难道在大帅的心目中,他其实是更偏好男性的还有这位十三姨太,他怎么瞧着那么像男人
倒是是女生男相还是男扮女装
满怀心事的司机很快将林徽真和季芜修送到了槐树街18号宅邸。
槐树街18号宅邸在夏柳惜死后就被苏大帅空置下来,只留三个下人在这里打扫房子。因此,在林徽真和季芜修来到槐树街18号的时候,庭院依旧芳草茵茵,花坛里各色月季花格外妍丽,娇美动人。
在车子停在宅邸外的时候,立刻就有人赶过来,向林徽真行礼,口称“大帅”。
留守在槐树街18号的这三个仆役,其中两人是一对老夫妻,婆子负责打扫大宅和一日三餐,老头则负责在夜里打更,防着小偷。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面部严重烧伤,但有着一手养花的好手艺,他就负责伺候庭院里的花花草草。
对于林徽真的到来,三人并不惊讶。因为在夏柳惜死后,这栋宅子被空置下来,但苏大帅时不时就会过来坐一两个小时,怀念一下早逝的柳姨太。
他们也看到了林徽真身边的季芜修,奇怪的是,这三人明明见过生前的夏柳惜,但看到五官与夏柳惜几乎一模一样的季芜修时,他们的眼中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讶或是好奇的神色来,只将他当做林徽真的随从。
季芜修目光微闪,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将这一点异常记在心底。
林徽真走进庭院里,目光一瞥就看到了花坛里那些千娇百媚的月季花。不知为何,他看着茎叶上的小刺,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
一旁的婆子以为林徽真睹物思人,就自以为很懂地叹了口气,道“小程一直很用心地照顾这些月季花,它们开得跟夫人生前时一样好,小程”
“全都给我拔了。”林徽真打断了婆子追忆往昔的话,斩钉截铁地道。
“啊”婆子瞪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看向林徽真,仿佛耳朵背了,没有听清林徽真在说什么。
“我说将这些月季都给我拔了。”林徽真冷声道,“以后这里,我不希望见到一朵月季花。”
一旁的季芜修嘴角微抽,林徽真这是多嫌弃月季花啊。
“这些月季是夫人生前最爱的花。”就在婆子和老头准备去工作间拿锄头铲了这些月季花的时候,负责照料庭院花草,从刚才起就默然无语的花匠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嘶哑,瓮声瓮气,满是烧伤后瘢痕的脸上,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近乎冒犯地冷冷瞪向林徽真,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刻骨恨意。
季芜修脸色微变,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将林徽真挡在身后。
无奈他现在这各项属性被削了大半的身板,非但没能将林徽真挤到身后,反而被林徽真拽了一把,拉到身后挡着。
季芜修面上微僵,在这个幻境里发生的种种,绝对是他的黑历史。
“在夫人死后,新人一个接着一个进门,大帅,真是好福气啊。”花匠一字一句,似是恭维,但那眼神,那语气,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林徽真定定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烧伤的男人,勾了勾唇角,缓声道“方程文。”
“哈,哈哈”男人死死地盯着林徽真,声音凄厉,“大帅竟然知道小人的名讳”
林徽真一笑,抬手举枪,指着花匠的脑袋,道“夏柳惜的师兄嘛,也就知道一点。”
“畜生,是你害死了柳惜。”男人目光冰冷,脸上烧伤的瘢痕就像是活的一样,疤痕下方有什么东西蠕动着,细小的血痕从瘢痕处撕裂开来,鲜血淌下。
“纠正一点。”面对着浑身透着诡异气息的男人,林徽真气定神闲地道“是苏浩斌害死了夏柳惜,苏浩斌是畜生。”
对待感情一心一意的林徽真拒绝跟苏浩斌混为一谈。
满脸瘢痕与鲜血的方程文“”
“呵。”方程文以为林徽真怕死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对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更加厌恶了。
他原本想着慢慢布局,拿他苏家所有人的鲜血为柳惜报仇,但他发现,看着那个该死的男人一面娶着姨太太,一面时不时跑来追忆柳惜的行为实在是太恶心了。
再加上今天他竟然想要对柳惜最爱的花出手,方程文决定推翻之前的计划,先将这个王八蛋弄死。
正巧他最近的修炼有了一些进境,只要留着苏浩斌这一张人皮,苏家的其他人亦逃不过他的手心。
方程文脸上的瘢痕里,终于有东西破开来了。
一条约莫一指长的蓝得发黑的肉虫从方程文脸上的瘢痕里钻了出来。肉虫在方程文的脸上蠕动着,头部微微抬起,一张带着扭曲笑意的鬼脸花纹印在肉虫的面部,正对着林徽真。
“鬼蛊。”季芜修眉头紧蹙,低声道。
鬼蛊,顾名思义,就是拿鬼魂当蛊虫炼制出来的。蛊成后,以人的血肉灵魂为食。初始为蓝,日渐发黑,由黑变红之时,那只鬼蛊就有了将化神期修士毒死的毒性。
炼制鬼蛊,是邪魔道幽冥渊的手段。
鬼蛊炼制不易,但毒性惊人。这蓝黑色鬼蛊尚未变成纯黑,毒死一两个融合、心动期的修士却是毫无压力。
季芜修目光微凝,这个幻境若是与八十多年前的过往有关,这鬼蛊若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如今这鬼蛊会晋入何等地步华国虽然安稳了差不多六十年,但现在的民国时期可是战乱不断,死伤无数。
战争,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游魂,简直是豢养鬼蛊的最好时期。
在那条鬼蛊从方程文的脸上爬出来的时候,跟方程文留在槐树街18号宅邸一年多的老头婆子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的嘴里发出咔咔的声响,口角流涎,僵直着身体倒了下去。不过瞬息间,他们的身体就变得干瘪起来,最后化作一张包裹在人骨上的枯老人皮。
鬼蛊头部鬼脸花纹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而扭曲起来。
“说是烧伤,你脸上的伤疤其实是被这条虫子来回钻出来后留下的疤痕吧。”林徽真歪了歪头,有些嫌弃地移开了目光。这么恶心的虫子,有什么好养的。
季芜修的手摸到自己的后腰处,悄然拔出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