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虞扶尘辗转反侧,始终难眠。
少了块喜欢缩在他怀里的寒冰,燥热的令人心绪难安,他揉着毫无睡意的眼,暗自数落自己。
不过是□□几夜罢了,竟会耽于其中难以自拔,这是徒弟该对师父生出的感情吗?
以往他从不会与人亲近,起初同那人在一起也会面红耳赤,后来逐渐习惯,好似理所当然被依靠一般,看似是他暖了那人的体温,实则却是那人守护着梦魇缠身的自己。
只要被紧靠,黑暗便不会将他吞噬。
此时此刻,那个人会彻夜难眠吗?
虞扶尘觉着自己很奇怪,心弦被勾着忽上忽下,嘴硬说是无感……其实恨不得立刻到那人身边求解。
他翻身滚到床榻边沿,被子裹在身上笨重而闷热,眼睛瞪得老大。
“总要有个借口啊……”
这个时辰,明斯年早已睡下,不会有人来扰他们的安宁,可就这样冒失的去见师尊,如此主动,会不会让人觉出些端倪……
嗯?端倪??
指的是什么?他与师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徒弟关心师父,再正常不过了吧??
如此想着,他掀了被子下地,外衫也没穿,即将推门而出才停步,又生出了犹豫。
“早不关心晚不关心,偏在半夜三更,会让人误解的吧……啊啊啊,为什么想见他还要找借口啊,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狼崽子躁的直跺脚,觉出一丝痛感,倏然想起那人的伤。
在扬州城时师尊被苍蟒所伤,至今未愈,说是担心伤势总合情合理吧?
有了理直气壮的借口,狼崽子兴冲冲出门,一墙之隔外便是风长欢的客房。
那人房内门窗散发着微光,伏着漫天星河,映明长夜。
虞扶尘没有声张,蹑手蹑脚上前,将轩窗推开一条缝隙向内窥视,鬼鬼祟祟活像做贼。
正对房门盘坐于床榻的人是只穿着里衣的风长欢,两手悬在身前,正在凝神施法。
自他掌中散发出的灵力如细水长流注入一处,虞扶尘定睛一看,那人所聚起的实体竟是当日与萧琛一战时自己所使的□□。
恍然想起这回事来,他惊觉那时的师尊应是在短时间内极快的凝结出供他护身的神武,哪怕对极道仙尊而言,都是件极其耗费心血又减寿的难事,为何他灵力散失却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心中起疑,忽见运功之人僵直的十指猝然弯曲,伴随着微颤猛地发力,已是身子所能承受的极限。
风长欢皱眉,神色十分痛苦,牙关紧咬,受了内伤反噬,嘴角沁出一丝腥红,随即又是一大口鲜血。
“师尊!!”
虞扶尘疾步掠出,及时扶住无力瘫倒的风长欢,焦急唤道:“师尊!你怎么样,醒醒!!”
后者本就有伤,凡身灵力薄弱,好在缓了须臾便睁开眼来。
他眸中妖冶的红光几乎将双眼一并染成血色,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眼尾的红晕变得浅淡许多,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别怕,摸摸毛儿,吓不着~”
险些伤及性命,他竟还是这般胡闹!虞扶尘一时气急,恨不得在他腰际掐上一把,听他又哭又笑的求饶。
……终归还是不忍,他探出的手便只是将那人揽在怀里,借以靠在自己肩头,气的直咬牙。
“你是为了我,对不对?”
“不对。”
答的干脆利落。
风长欢揉着发痛的胸口,抚着面前因沁了他的鲜血,幽蓝中显出一丝杀气的□□,笑的心满意足。
“是为我自己,我已经无力自保,何不耗尽最后的灵力将本事传授与你,这样一来,只要你活着,我便不会死,你瞧,我多自私。”
这人的话只能反着听,虞扶尘气过了,觉着和他一般见识的自己当真是幼稚。
拿他没有办法,虞扶尘闷声将人抬回榻上,察看他的伤势。
那日他被苍蟒所伤,火毒入体致使伤口溃烂,更与滞在血脉中的寒毒交融,令他体力折损大半,吃了不少苦头。
他从未在人前喊过疼,更没有表露出半分虚弱,只有虞扶尘知道他每晚都被折磨的难以入眠,痛极了才发出微弱的低吟,暗自垂泪。
虞扶尘心有不甘,始终自责此事,咬牙替他换药包扎,许久,才挤出一句:“你的灵力从来都没有恢复,对吗?”
倘若他灵力尚存,绝不会是现在这般。
虞扶尘拉着风长欢的手,摊开他的冰凉的掌心,一枚散发着微光的舍利子解答了所有疑惑。
风长欢自离开昆仑至今,与步音楼针锋相对也好,为令他敌过萧琛而凝结神武也罢,所施灵力从来都不属于他自己。
秘密被察觉,脸皮厚如城墙的风长欢也会有一丝赧然。
他别开目光,拍了拍虞扶尘的脸,温言道:“就算如此,我也是你师父。”
不是有所保留,他是不能。
这话流露出风长欢内心的不安。
死过一次,他比生前更害怕失去,从前捧在手心的,现在恨不得含在口里。
他凑上前去,不似往日那般坦然,连靠在少年怀里都小心翼翼。
“行止,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要你没有软肋,便是所向披靡。”
“连你也不能信?”
风长欢低低“嗯”了一声,将神情隐在暗处,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戾使得血眸更加骇人。
“只要我信你,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