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商就在门外撅着小嘴,光着两只小脚丫走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手里还抱着枕头。
“我……我……”
岁尘月颇觉好笑的低头盯着小家伙,“嗯?你什么?”
“呸!本、本太子要在你宫里留宿了,不懂吗?还不快快迎驾!”
说的煞有介事,还不是因为双亲吵架无处可归,又不想独自一人睡在清冷的宫里才跑来他这儿了?
岁尘月不跟小鬼头一般见识,侧身把人迎进了宫,还真有点对待储君的感觉。
他命宫人打来热水,亲自端到床前,把明宫商抱到榻边坐着,捧着他稚嫩的小脚丫,淋了温水洗去灰土,放在掌心捂热了,才把他掀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那就请太子爷就寝吧,奴才这就退下了。”
“等等!你!!”
岁尘月回身的时候,就觉着衣摆被人抓住了,要不是怕这身上松松垮垮的里衣被扯下来,他也不至于停步。
“怎么,太子还有什么要求?”
“你、你怎么不侍寝!”
上下打量着这个头儿还没到自己腰际的小家伙,岁尘月怀疑这小子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我来你这里,就是不想一个人睡,你……你要是走了,和在我自己的宫里,有什么区别啊……”
看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岁尘月被逗笑了,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奚落道:“那怎么不去找你的小太子妃啊?”
“他……他每天都有师尊搂着睡,只有我守着冷冰冰的被窝,我心里不平衡,所以你来给我侍寝!”
拗不过他这不讲理的小崽子,岁尘月只得妥协,与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想着这事要是传到了皇上与国相耳里,自己还有几天能活。
在他无奈的时候,明宫商已经呼呼大睡,没心没肺的小家伙睡相极差,不知不觉头脚都调转了位置,好不容易岁尘月才有了睡意,又被他一脚踢的清醒过来,总之这一夜睡的十分疲惫。
翌日清晨,起床时,岁尘月就意识到情况不妙了。
自己的睡相如何,他一直是很清楚的,往日连根头发丝都不会睡乱的他,如今就衣衫大敞的躺在床上,像什么样子……
他赶紧起身理好了凌乱的衣裳,为避免被人误会,还特意收拾了现场,就在他想要起身穿衣时,一阵刺痛逼得他不得不回头,一看好么,自己的一缕头发被小崽子含在嘴里咬着,沾得满是口水不说,扯得头皮还生疼。
“你是羊羔吗……”
明宫商赖着不走的那些时日,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那些侍奉在岁尘月身边的宫人们因为近日很少见到大监,总会传出些流言。
不过一个太监,和一个屁事还都不懂的孩子,顶多就是疯传岁尘月想要借着小太子上位,莫说长明氏与顾轻舟没把这事挂心,就连宫人们也没怎么多嘴这事。
后来明宫商住在岁尘月寝宫就好像理所当然了,顾轻舟担心爱子会给大监添麻烦,时常会差人送些物件去到岁尘月宫里。
那些奉命前来的宫人若是夜里前来,总会看到大监在桌旁一脸凝重看着公文与奏折,而小太子则是叼着几根发带,把那人顺滑的长发绑成各式滑稽的模样,引人发笑。
有时明宫商玩的累了,也会靠在岁尘月背后,懒洋洋的问他:“你都一把年纪了,为什么不会老呀……”
“你到底以为我今年多大?”
“你从先皇在世的时候就侍奉在皇家了,怎么也算我爷爷辈的人,可瞧你这模样,头发黑黑的,脸也滑滑的,一点不像老头子,你是不是吃了长生不老药,可以永远这么年轻啊……”
岁尘月哭笑不得,索性便随了他的话说,“嗯,没错,就是这样,我还喜欢吃小孩,所以你要是不听话了,小心就要进我的肚子。”
“那……你吃我没关系,可千万别吃了我的太子妃啊,我可喜欢他了,他可不能被你吃掉。”
原来这小子还没忘了他心心念的太子妃吗?
岁尘月不知道的是,每天他走了之后,明宫商完成太傅交代的作业以后,就会去寝宫偏殿找虞扶尘玩,哪怕那人对他一直爱搭不理也乐在其中。
因他今日的话,岁尘月夜间躺了许久都没能入睡,想到自己过去的经历,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是啊……对这个小崽子来说,自己的确算是爷爷辈的老古董了。
因身子的残疾而被修界拒之门外,浑浑噩噩受到先皇提拔时,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为报答先皇的知遇之恩,他潜心修炼法术,小心翼翼做着自己分内之事,安分守己,从不越级。然而就在他功力将要大成时,先皇却对他讲说了十分残忍的事实。
“尘月,天罚就要临到,寡人将为所做的一切承担恶果,往后,便再护不得你了,你要好生照顾自己,要替寡人守护凡界,守护北冥的大好江山,不要辜负了寡人的心愿。”
到现在闭上眼,先皇的音容仍然记忆犹新,那时刻骨铭心的绝望好似就在昨日。
“忠心如你,不必随寡人一同赴死,你只需答应寡人对北冥,对长明氏不离不弃,寡人就可安心离去。寡人想要的,只是一个承诺。”
岁尘月将手遮在眼前,挡住了明亮的月辉。
“距那个承诺至今,也有七年了吧……七年,这个小崽子才五岁,怎可能理解我的无奈与痛苦呢?”
看着叼着自己一缕头发睡的正香的明宫商,岁尘月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年的岁尘月,只有二十二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