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天遥做了个梦。
是一个许多年都不曾惊现的旧梦,梦中的他回到少年时,又见到了平生最恐惧,与最亏欠的人。
他的梦境与记忆都是始于七岁那年,一睁开眼,两手就被镣铐束缚着,与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挤在铸铁打造的牢笼里。
他与这群孩子一样穿着肮脏的布衣,身上脏兮兮的,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还有些早已发黑的血迹,就好似坟堆里爬出的食人鬼。
他麻木的望着这一切,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将往何处而去,茫然的立于其间,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那个人,有着一双金色的眸子,与一头惹眼的赤发,和他一样平静的站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你好像跟我很合得来。”
这家伙比他矮了一个头,却是与帝天遥的阴郁截然相反的开朗,主动朝他搭话,一笑,露出了还在漏风的门牙。
面无表情的帝天遥见状,突然笑了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不矜持,又冷下脸来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是那个小鬼肯再来跟他主动搭话,就理理他把。
然而就在那人将要开口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让痛哭的孩子们纷纷息声,直愣愣看向声音的来源。
啪嗒,啪嗒……
是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意识到危险的靠近,帝天遥本能的咧嘴龇牙,好似一双利齿就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远处的人影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变得真切,带着柔和的光华,照亮了漆黑肮脏的囚笼。
这个男人很高,很强势,脸上挂着儒雅随和的笑,却能让人从骨子里渗出对他的恐惧。
男人俯下身,对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孩子们柔声道:“别哭了,你们都是孤皇的孩子,见你们伤心难过,孤皇会心疼。”
父……亲?
多么陌生的称呼。
男人轻抚着距离他最近的小女孩,摸摸她的头,为她擦去脸上的污渍,魅力强大到让那女孩眼中立刻闪出点点星光,被迷的如痴如醉,呆愣愣的喊了一声:“父亲!”
“现在叫还早了些,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成为孤皇的孩子,只有那一人有资格唤孤皇为父亲,而其他人,全都要死。”
挂着笑容说出如此残忍恐怖的话,已经吓的一干孩子瑟瑟发抖。
他们不过还是一群不懂事的小鬼,不懂死亡的深刻内涵,只是由着本能害怕着。
更有甚者早吓的坐倒在地,听了这话更承受不住压力,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男人蹙眉露出嫌弃的表情,勾勾手指,便有人打开牢笼的大门,拖出人事不省的孩子,当场割断他的脖子,血流满地。
孩子们被吓的失声尖叫,拍打着牢笼恳求男人能够放过他们,一片哭声之中,只有两个人漠视着男人,一个是帝天遥,而另一个,就是那红毛小鬼。
“你们两个看起来胆子不小。”
男人赞叹不已,拍手示意孩子们止住哭声,可还不懂人事的小孩子们哪看得懂他的心意,哭的愈加大声了,眼看着那人沉下脸来,才迫于沉重的气氛闭上了嘴。
“孤皇说了,能成为孤皇之子的人只有一个,不论男女都有资格,前提是要胜出接下来的一场恶战。不知你们是否了解蛊虫的制法?”
孩子们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男人耐心的解释,“是要把品相属性都不相同的毒虫关在瓦瓮里放它们自相残杀,吃掉同伴的尸体,进而获得更强烈的毒性,活下来的就是毒性最强的成蛊。孤皇也打算效仿这种方式,把你们放入山林自生自灭,看看谁才是最后胜出的强者,而剩下的人,都要死。”
说完这话,男人便起了身,俯视着手足无措的孩子们。
“当然,你们可以选择要相信或是怀疑什么人,孤皇只有一句话要提醒你们,就算是被认作同伴的人,或许也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在背后捅你一刀。世上没什么人是值得真心托付的。”
说完这话,男人便离开,再次变得昏暗的牢笼中一时哭声四起,帝天遥依旧站在原处,心思不为所动,而方才那个红毛小鬼却是推开胡乱冲撞的孩子们,走到他面前,擦着嘴角对他笑笑。
“要不要成为我的搭档?我叫天印,胆子很大,你要是怕事的话,我可以护着你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帝天遥瞥他一眼,冷漠道:“不必。”
“哎,怎么就不必了,你想靠一个人顶天立地有点难啊,我这也是在帮你。”
“你没听那个男人说吗?世上没什么人值得真心托付,你对我用心,不过是想利用我取胜,而我答应与你共事,也不过是为活到最后,再捅你一刀。你想被我杀死吗?”
“嗨,能活着谁想死呢?你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可那都是活到最后的事了,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不就是相互扶持努力活到最后吗?”
帝天遥竟觉着他的话有些道理,迟疑着还是答应了他,全然不知在光辉照耀的云光殿中,望着座前陈潭静水所映射出的囚笼幻影,男人抚着下巴微微颔首。
“看来胜负已分,孤皇的规则要为这两个小家伙改变了。”
侍奉在他身边的魁梧剑灵不解,“帝尊是说最终将会有两人胜出吗?这是不是违背了您最初的意愿。”
“也许吧,原本孤皇在这些孩子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是为了日后生根发芽,让他们相互怀疑相互残杀。可在这种困境中都能生出坚定不移的信任真是让人意外,为了日后能看到更多的好戏,为他们改变规则也无妨。因为对他们而言,真正的游戏是要在多年之后才开始呢……”
之后,这群孩子便被送到山林之中。
这里有着诸如□□匕首之类的各种武器供他们选择,御天印选了把顺手的长刀,而帝天遥则是拿了仅有的一支链鞭。
那人笑他说,“这东西垂下来能有两个你那么长,到底有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