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斯年与步音楼的相遇,要从幼时说起。
当年落魄皇子明斯年初到东海,入了桃溪涧成了一葵祖师的亲传弟子那会儿还是满心戾气,对人没什么好感,小小年纪总是沉着一张脸,谁都欠他一条命似的,唯独对一葵祖师能够绽出由心而发的笑容,可见这个孩子是极其缺乏安全感与真情的。
因着他的疏离,在宗门之内,他交不到任何朋友,嘴上说着无需旁人帮助,凭着自己也能顶天立地,却是经常躲在暗处眼巴巴望着在一起玩得开心的同龄人,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有些新入门的弟子不知他的性子,总会误入禁区,尝试与他交流,结局无疑是被明斯年拒之门外,以至于后来进了医宗的人都听说了有个姓明的小子脾气极差,要是不想惹气就得离他远远的传言。
这也就导致明斯年的性子愈加孤僻,进入了死循环,再想敞开心扉就愈加的难了。
为解开他的心结,一葵祖师费尽心思,某日接到北地来信,说是凌雪宫掌门步念安的独子生了怪病,想到小少主正是与明斯年差不多的年纪,她便压下对凌雪宫的偏见,将步氏父子请到了东海。
说来小少主的病也是稀奇,也不知这孩子是中了什么邪,一觉醒来突然就不会说话了,哑着声音呜呜咽咽的,半个字也说不清楚。
就是见多识广的一葵祖师也没见过这种症状,不抱希望的留下了步音楼,片刻功夫,这小少主就和明斯年好上了。
当然,好也只是相对的,平日里明斯年都要在住处方圆几里的范围里布下陷阱,谁要是敢踏入他的地盘,就要被毒气和蒺藜好生伺候一番。
而步家这小子就神了,连稍大一点的孩子也会被欺负的痛哭流涕的陷阱,他竟然能在边缘反复横跳,也不知是该说厉害,还是他跟明斯年莫名合得来。
总之,看到这个小子闯进自己小天地的时候,明斯年都炸了毛,气的上蹿下跳,活像一只跟人争地盘的橘猫。
“喂!新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敢在这里撒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明斯年两手叉腰站在步音楼面前,比对方矮了半个头,气势也就虚了许多。
他不甘心的跺着脚,见步音楼朝他笑着,心中火气更甚,揪着那人的脸蛋便打算教训他一番,好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小霸王!
步音楼一声不吭,和那些只会哭闹着找长辈告状的孩子不一样,明斯年有些好奇,回头一看好么,这人不是不想哭,疼的眼泪鼻涕都流了一脸,偏偏就是发不出声来,这算什么,他竟然欺负了一个残疾人?
明斯年觉得脸上挂不住,赶紧收回两手,盯着一声不吭哭的稀里哗啦的步音楼,等他稍稍缓过劲了,递来一张干净的帕子。
“别哭了,我可没欺负你啊,是你自己来讨打的。我都把我最宝贝的帕子借给你了,赶紧把眼泪擦一擦,不准哭了。”
看了看他递来的帕子,步音楼泪汪汪的点点头,接过来蒙在鼻子上噗嗤一声。
瞄着那被蹭满粘腻秽物的帕子,明斯年抿着嘴也有些想哭,那可是父皇留给他的宝贝,父皇过世以后,那是他唯一能睹物思人的东西,被弄脏了自然不舍得。
可偏偏……偏偏就是他亲手借出去的,要是生气了多没面子!
“你……你洗干净了再还给我!哼!!”
说完便冲进房里,关起门来呜呜大哭。
“想不到,我们的东海小霸王也会被欺负到哭。”
一葵祖师哭笑不得,牵起步音楼的手,把人带到溪涧边,在他手心里滴了些芬芳四溢的清露,教他搓洗脏污的帕子。
“别太用力,不然会撕破帕子,就把脏处放在掌心揉一揉,泡沫多了,污渍也就洗的干净了,现在淋上清水,看看还脏不脏?”
步音楼在溪边冲洗着帕巾,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素净的好似新的一般,咧开小嘴对一葵祖师笑了笑。
摸着他的小脑袋瓜,一葵祖师暗自感慨这孩子怎就得了这说不出话的怪病。
不过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明斯年终于多了个小朋友,她的顾虑也就打消大半。
第二天步音楼把帕子晾干了,在一葵祖师的帮助下熨烫好了,便送还给了明斯年。
那人两眼又红又肿,显然是哭了一夜,接过帕子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小心翼翼收在怀里,还不忘埋怨:“小脏鬼,以后再也不借给你了,别来找我玩了!”
知道这孩子口是心非,一葵祖师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步音楼多理理那孩子,就见后者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牵着明斯年的手,非要和他一起走。
“你!干什么!你脏死了,我不要跟你一起!”
嘴上嫌弃着,但明斯年并没有似往常一样甩开他的手,撅着小嘴扭着头,翻着白眼不去看他。
这个时候一葵祖师意识到,也许步音楼这孩子无需她多操心,可以轻而易举敲开明斯年的心门,进入他封闭已久的内心。
想到这里,她也就放下了心,专注于找寻缓解步音楼怪病的办法。
可就是几天没看住,两个小鬼就惹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日清晨,门下弟子突然急匆匆来禀:“祖师!祖师不好了!那个凌雪宫少主和明师兄睡到一起去了,都出血了!!”
一葵祖师一听这还了得?情急之下去寻人,一看才知情况并不是她想的那般,不过……也有点微妙。
明斯年头上顶着个大大的青包,气的脸颊鼓鼓,活像只胖豚鱼,而步音楼则是鼻子流血不止,塞了好几张纸都不管用,一问才知这步音楼是半夜偷偷摸摸爬上了明斯年的床,吓得他一头撞了上去,结果两败俱伤。
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以至于桃溪涧的弟子都传说凌雪宫的少主入赘到了东海,成了他们山大王的压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