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谷清幽,秋意深浓。
含霜院之首的饮竹居内,端木若华临窗而坐,微显冷白的手不急不徐地“看”着手中所握竹卷。
那竹卷上十分温秀隽丽又带几分清逸的刻字,一笔一画无不分明。
是一卷竹刻《六韬》。
从卷面之滑腻与排字之均匀,不难看出刻卷之人的有心。
端木若华静“看”不语,偶尔听窗外林上,飞过几只南回之雁,鸣声清幽。
屋外踏来人声,端木若华知是哺时将近,便欲放下手中竹卷。
却突的,窗前案上的乌木镇尺向右移了两寸。
声音虽轻微,但又怎能逃过端木若华之耳。
案前之人几不可察地一震,随之又闻镇尺右侧的墨玉方砚开始轻轻旋转。
端木若华再不迟疑,当机立断将镇尺移上两寸,转动方砚归位,同时将左手边檀木笔架上的几只硬毫移位分开。
叶绿叶扣门而入,案前白衣之人头也不回地凛声吩咐道:“绿儿即刻去往慕天阁,从阁顶天窗第十四窗入,走坎位将阁中之人带出来。”
叶绿叶闻言立震:“有人擅闯慕天阁?”
白衣临窗微乱,端木若华叹一声道:“九曲玲珑阵毫无动静,此时此刻只怕不是外人……你听我吩咐即刻赶去,切记勿动水象之物,否则出阁之路将再一次变幻……你且快去,再晚只怕阁中之人危矣。”
叶绿叶眉间一凛,思及可能之人愠意立现,立时抱剑应:“是,弟子这就去!”
绿衣少女飞身而起,立时消失于饮竹居前。
端木若华思及什么,转轴出了饮竹居。
慕天阁内,阿紫走在一片书卷迷阵中,早已不见了云萧。
“小云子!小云子!你在哪里??”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几步之外的薄雾中,一个青衣如竹的少年执剑回首,他额间点朱,状如红樱,微微一笑间,花海拂波……
“小云子?”阿紫傻愣愣地朝他走了两步,眼中一分浑浊。
却突的,觉到双腿剧痛难忍。
神识这才清明两分,她低头来就看见自己站在一方小池中,无数雪白色小蛇从四面八方游来,一条接一条地紧紧咬在她小腿之上,一时间万蛇噬咬,痛入骨髓。
那瘦小的紫衣小丫头几是全身一震,呆呆看着自己的双腿,仿佛瞬时疯傻了一般。
清水小池转瞬化为血海深池,她就那样呆呆地站在血池正中,任由早已僵硬仿若死人的身体经受万般毒苦。
娘……
映在血池边的青衣少年慢慢幻化成绝美的黑衣少妇,池中的小小人儿透过血水,静静望着她。
小小的身子经不住地颤抖,眸色渐深,映在现实中分明清浅的小池里竟显两分血色,阿紫陷入障梦中的瘦小身子抖簌不止,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突然仰面一声悲泣,满脸是泪。
她仿若疯魔般低低笑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同时双臂一震,寒光瑟瑟的贴臂弯刀哗声立现。
“都死……都死……都要死!!!”随着一声低吼,她毫不犹豫地将弯刀砍向自己两肘……
“叮”地一声,极为轻微。
她臂间弯刀受怆回缩,仿佛有生命般自动隐入她两袖之内。
阿紫抬着血色的眸看向面前,白衣之人端然静坐木轮椅中。
端木若华闻声晓位,指间银针弹指而出,池中的人只觉脑中昏然一重,难以抗拒地合上双眼,软软倒入水池中……
白衣之人挥袖而出,白练如长臂般接住那池中瘦小的身子,轻卷住,收力接回。
紫衣小丫头稳稳落回白衣女子怀中,仿若睡着。
端木若华伸手拂落她腿上小蛇,一指触脉,一指点上她腕间内关穴,许久,见她身子放软,才轻轻叹了口气。
出得慕天阁,端木若华正欲往药庐去,便闻身后雷霆之声轰然而起。
起声之处正是慕天阁最顶一层:第十四层。
“十四层以天乾为主风巽为辅,呈天风象,属上中之阵……破之也唯上中之法,绿儿竟知于阁顶催引雷震之象破之?”端木若华略思一瞬,便觉不对:“以绿儿心性怕是未必想到,难道阿紫并非一人入阁?”
思及什么,眉间微震。
她喃声道:“……南荣家不愧为奇血族后人。”
哺时过后不久,叶绿叶抱着昏迷不醒的人从阁顶天窗飞身而出,直奔饮竹居。
药庐内,阿紫已然醒来,低着头跪在端木若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