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绵,一直在下。
毒堡院中雨水汤汤,黑云滚滚遮住了天际,白日正午亦是一片阴沉。
偶有凉风吹动,拂来一阵水气。清新冷冽。
白衣的人次日于梅疏影怀中醒来,未及震愣赧然便被梅疏影过于沉乱的呼吸所慑。
伸手看罢身侧之人的脉,女子指尖一凝,声息便窒。
脉洪而促,呼吸无序,五识俱闭,昏沉不醒。
身虚体乏余力尽空,他竭力至此,绝非仅是输力所至……
女子指间微微蜷起,只道:“……他至少有七日不曾休憩了。”
空茫的双目愣愣地望着前方,女子静坐于榻上,一时宁声。久未言语。
随后垂目对着男子所在,手无意识间伸出,落在了梅疏影额上。
“阁主……”不知为何就唤了一声,端木目中茫然而怔忡,久久,又是垂目静“望”。
只是目无点光,除了无尽的黑暗目中终归什么也望不见。
白衣的人一时怔住。
指尖停滞久时。
而后附指于他脸上,慢慢顺着他的眉宇描摩了一遍。
是……这样。
她不觉轻喃了一声,而后心口一窒,竟愣住了。
恍恍然不知所谓……
也不知自己双耳之上无意识间染上了些许绯色。
幸得下一刻,阿紫蹦蹦跳跳地行来,于门外高声嚷道:“师父您好些了吗?马上卯时了记得入定哦!”
端木若华立时回了神,面色又复沉静,垂目于房中低声应道:“嗯……”
后至辰时,虞韵致送来早膳,看见沉睡榻上的梅疏影愣了愣。
端木面上比之前一日明显多了两分人色,此时已坐入木轮椅中,有感虞韵致声息微窒,应是由于梅疏影之故。
白衣的人束手而坐,便道:“……梅阁主是因力竭而昏沉,轻易难醒……此间客房便让于他罢。”
虞韵致又看了榻上男子一眼,而后低头道:“如此我将先生的衣物搬去梅阁主先前歇的屋里。”
端木点了点头。
火矢惧雨,雨天必不会落进堡中。
端木若华与阿紫、虞韵致寻堡中江湖中人思议,所得皆是只可固守,只因堡中伤者众,实不可与毒堡外层层围守、数以千计的重兵相抗。
端木若华点头之际,沉吟道:“如此待朝廷驰援,并非不可,但要多一线生机,还需再思生路。”
虞韵致想到什么,看了一眼身侧紫衣人儿,而后凝声道:“毒堡地下的血池,可流通至毒堡外所围的赤影河,河中之水便是因为沾染了血池中的毒血而混浊剧毒,若我等能不惧池水中的剧毒……”
端木接道:“或可沿地下血池,悄然潜出毒堡。”
虞韵致点头。
阿紫当即道:“我不怕毒!我可以先去探探路!”
端木知道不假,点头而允,同时道:“只阿紫一人不惧池中之毒,池中之路仍非我等生路。”
有人看着白衣人便道:“若先生能解毒,我等也不惧潜入毒水!”
端木若华摇了摇头,听着屋外的雨声道:“血池之毒,轻易难解,与其费时解毒再入毒血,不如试看能否将池中毒血引流至别处,再入水道。”
虞韵致当即眼中一亮:“正值大雨,如此即便堡外赤影河中的水有何异样,围守的士兵也难轻易察觉。”
端木若华点了下头,而后道:“为免水道中仍有余毒,可取少许池中毒血,予我和阿紫看看。”
虞韵致当即点头。
雨声如沸,于青石泥径间溅落无数水花。
当夜阿紫于血池中出来,所言却不乐观。
虞韵致与众人道:“毒血可以引流,但据小姐所言,水道过窄,便是以小姐的身形潜出都十分费力。”
端木若华并非没有料到,闻言眉间沉忖。
阿紫洗完澡出来,抛着手中几颗毒丸道:“我手中的毒丸加了我的血,可与血池中的毒相抗,有没有人肯服下毒丸跟我去将水道拓宽???”
四下的江湖中人对视一眼,有不少应了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一搏,我等愿去。”
“水道曲折蜿蜒,想要全数拓宽,差不多要三日。”虞韵致看着白衣人道。
端木若华闻言转面对着屋外院中沉落的雨:“……只望时间能来得及。”
次日夜深,梅疏影醒来。
白衣的人自叶绿叶处过来,正于榻边为他看脉,有感指下之腕微动,不由抬首面向榻上。“……阁主?”
蜷卧女子膝上的雪娃儿也当即伸长了脖子望来,一眼看见梅疏影睁开的双目正静静地凝视着榻边之人……随即兴奋地“咯咯”叫了起来。
“阁主可是醒了?”端木凝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