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的人背着少年人飞身急纵入谷,径直奔进含霜院。
残阳如血,院中桃枝轻曳,草木荣兴,一如经年。
背上被少年人胸前嶙峋的肋骨硌得生疼,蓝苏婉护着背上之人已断的左手,脚下不停点落,直奔饮竹居。
“师父!”一声高泣,喘息不止,蓝苏婉不能自控地“扑通”一声,背着少年人跪倒在了饮竹居门前,语声因抽泣而哽咽:“师弟回来了……”
说罢哭声难抑,陡然扬声而颤。“师父……师弟……师弟回来了……”
但闻鹰鸟轻啼,饮竹居单薄的竹门霍然被从内推开。
端木若华一身素白里衣,颤抖着手扶门而立。
长发散落肩头,鬓白如雪,面容一瞬凝白一瞬苍凉……
空茫的双目怔怔地望着蓝苏婉所跪的方向。“小蓝……萧儿……”
不知是因含霜院中从未有过的腌脏异味,还是飘散空中浓膻不散的血腥味,亦或少年人几不可闻的低微呼吸声……端木若华慢慢往前一步,唇白无血,眼眶蓦然一烫。“萧儿……”
蓝苏婉看见白衣人憔悴苍白的模样,更加抽咽难止,泣不成声。“师父……师弟他……师弟他……”
昔日青影如璃、肃峻端然的一个人。
昔日谦恭谨慎,冷静沉肃的一个人。
昔日风华内敛,倾城绝世的一个人。
如今是这般模样。
蓝苏婉伏地而跪,语声颤然。
心如针扎般刺痛……疼得说不出话。
白衣的人喉中喑哑,几度开口,却未成言……
举步慢慢往前行出,一步一颤。突然眼前一黑,难以独立。
叶绿叶纵身急步赶来,一把扶住了白衣女子:“师父!”
蓝苏婉见状亦急:“师父……!”
“将萧儿……送入药庐……”白衣的人倚在叶绿叶身上,低微而喑哑道。
蓝苏婉伸手撑地,凝泪爬起,立时背着背上的人快步进了药庐。“是!师父。”
端木若华紧紧扶住叶绿叶一腕,凝息一时,才强撑着举步行往药庐方向。
叶绿叶凝目而忧,看罢蓝苏婉及她背上褴褛污秽之人,又回目看向白衣人忧深颤簌、冷凝苍白的面容。“师父……”
端木若华未待她开口,便摇头道:“为师无碍……”
言罢,蹒跚行入药庐。
榻上之人已断的左手被蓝苏婉于林中匆匆处理过,白衣人把脉过后,强抑颤抖的五指,命叶绿叶取来凝血丹、霜华露先喂云萧服下。
之后嘱咐二人去厨间将清水入盐煮沸冷却提来给少年人擦拭全身并冲洗断骨处的伤口,之后慢慢将蓝苏婉绑在手腕上方、用于给少年人临时止血的白布缠拆开,再将断骨之处重新固定包扎。
叶绿叶未见白衣人拢于袖中青白颤簌的指,只看见榻上少年枯瘦嶙峋的身体上满布扭曲而细小的伤口,如虫咬如蚁蚀,密密麻麻,有深有浅,扭曲交错,从脖颈到腰际,从四肢到大腿,伤口叠伤口,一层复一层,几乎覆满了榻上之人全身。
手触之如逆鳞,寻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
绿衣之人呼吸不由地滞住,双手微微颤簌。慢慢咬了牙。
蓝苏婉亦强忍啜泣,凝泪为少年人一寸寸擦拭过全身,数次过罢,拎走一大桶脏污不堪的黑水。
两人跟随端木多年,皆明讳不避医的道理,眼见云萧身上伤口,心犹如被拧起,眼中控制不住地氤氲。
端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拢于袖中的手慢慢伸出,轻轻抚上了少年人胸口。
“师父……别……”蓝苏婉泪眼朦胧中望见,语声喑哑,哭着出声。“您别‘看’了……”
言之未尽,眼泪已啪嗒有声地落在了手背上。
端木若华面容苍白而平静。
指下所触是清晰林立的肋骨,和身上数不清的细琐伤口,凹凸不平,密密麻麻……
她停了少许。
之后指尖一抖,五指颤然着、蜷回。
“取……取活血生肌膏为萧儿涂上。”
“是!”叶绿叶应一声,转身快步行往药房里取药。
蓝苏婉用白巾沾湿放凉的沸盐水续给云萧擦脸,回头之际眼中骤然惊惶:“师……师父!”
白衣的人手捂唇上,指间溢血,嘴角涌血不止顺着手腕往下流淌,不停滴落在白衣上。
“师父!师父……您怎样了!”
白衣的人压抑着咳了一声,十指颤然,眼前蓦然一阵昏黑……下一刻猛然呕血,阖目便往前栽去。
“师父!”蓝苏婉一把接住女子,哭着急唤:“师父——”
榻上失血过多早已是昏迷不醒的人指间微抖,眼皮挣扎微动。
……
白衣的人再醒已是两日之后,闻千木林外似有响动,转首间竹门被从外推开,叶绿叶快步而入。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