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叶绿叶执剑而入,立身椅侧,便道了:“师父命云萧于千木林中跪下,未唤起身,他未敢动,此刻仍于千木林中跪着。”
蓝苏婉听罢愣了一下,想到晨时所见,青衣人眼也不眨踩断那人腕骨时的冷厉神情。一时噤声。
想说什么,又未言语。
临窗而坐的人又咳了一声。
叶绿叶眉间一蹙,取出雪白狐麾给椅中之人披上。口中道:“小蓝去给师父熬药,我去备晚膳。”
蓝苏婉张了张嘴,却终未出声,末了只应道:“是……”
……
霜月岁寒,深山幽谷之中,已是冬来欲雪之势。
淡青色的身影笔直地跪于泥间草上,冷面不言,一动不动。
鹰鸟啼鸣声声,日落夕沉,树影摇曳,林风拂起青衣人的衣发,带起一片寒意。
从内到外。
逾时越久,越寒。
夜半时,昏暗的空中悠悠地飘起了雪。
林中青影仍旧岿然未动,低垂的视线落在地上枯草间,沉冷,肃静,寒绝。
“眦睚必报,小人行径?”
“恃武伤人,轻人性命?”
你可是在气这些?
昏暗的林中,青衣人慢慢扬起一抹苦笑,声轻而抑:“你许是根本不知,萧儿究竟为何难饶于他。”
幽雪渐变鹅绒,于寒夜里越下越大,无声息间融入了青衣之人衣发间。
“就如同你不知,我将你、将你赐予的一切看得有多重一样。”
雪花洋洋洒洒地穿过林木飘落下来,映着凉月,渐旋渐舞渐成痴。
蓦然一道白影翩跹,掠如飞雪。
此时已是深夜,冷月高悬于深谷之内,映照幽林。
女子身披厚厚狐绒,罩在内里的月白中衣上,虚弱却也极快地执伞而近,足尖点落,轻轻踏在了泥泞与草径之间。
落步似无声。
雪水融于泥草间早已浸透双膝,青衣人本是无声,有感声息,蓦然侧目。
便见那人满面苍白地立于几步外,双唇如雪,面上几近淡青色,气息隐颤。
“……起身罢。”一言罢,气息能觉出不稳。
云萧看着她,呆了一瞬,几乎呆震住。
于她肩头颈间,雪娃儿蜷起身子卧着。白绒绒的雪貂裹缠于女子肩头,几乎与狐绒雪麾融为了一体,不知是不是被端木影响,竟也有些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端木低声与跪地之人言罢一句,便不再多言,轻揽麾衣转身而回。
青衣之人见她步行,心忧便急,仓促立起,双膝一痛立时又跪回去了。
端木若华声息不稳地颤然驻步,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便与他道:“将内力运行两周天……再起不迟,你重伤初愈,我无意如此罚你……往后自省所为。”
语声轻而淡,颤而喑,忧而茫。伴随轻咳,气息浮动沉忖。
云萧依言快速运转内力行身,同时看着那道白影勉力而行、独自行远。
她应是已无力运功纵掠而回。
“师父……”青衣的人一面运力行身,一面看着她的背影沉声道:“只因师父所赐的麟霜剑此前因他而失,萧儿方对他出手重了些……幸得麟霜剑就落在落月潭中,待弟子取回事了,自当不再与他计较……”
白衣人忽地出声打断了他:“剑,不必取回了。”
青衣的人怔了一瞬,语声便震:“师父你说什么?”
端木若华立于不远处,语声宁而浅:“你今日所为,似因麟霜剑,却又不全然因麟霜剑……乃因你心中戾气。”
青衣的人再度一震。
“麟霜剑不过是你放纵心中戾气的一个诱因。”她道:“毒堡危厄之时,为师见你一力救人,行事已颇具侠风,心中有慰……然今日却为了夺回此剑,肆意伤人,尽显戾气。”
端木若华拢衣执伞,静立于雪中,背对着他:“你当知饶是麟霜华骨,也不过身外之物。你所言是为了这一把剑,不惜干戈,与人结怨,肆意伤人,出手杀招……可是过了?”
云萧十指紧握,语声颤簌。久久,道:“……他夺去的是麟霜剑。”
“那又如何?心有执重,便易化生戾气……一把剑,何能让你看得如此重?”端木叹声:“你若放不下,今生都不必再寻回此剑了。”
女子言罢,缓步便离。
“师父可知那把剑对萧儿意味着什么?”此时青影已立,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子背影,倏然轻声:“我又因何……将之看重?”
端木听得,语声便凛:“剑再好,也是死物。”语声能觉出不稳,气息弱淡。“即便是师门所赠,也不宜过于偏执看重。”
青影慢慢往前行出几步,下瞬一掠而近。
他半是怒、半是怨地一把夺过了白衣人手中的伞。
“难道萧儿珍视师父所赐的剑……也过了么?”
女子本是勉力而行,身虚力竭,被他夺伞的冲力一带,更见不稳,脚下便一晃。
青衣的人似是早已料到,伸手一把将面前女子环抱。低沉道:“萧儿重视师父……当真过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我觉得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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