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马车很快行驶到了他们的面前,走?近了,郑文才发现?这辆马车很大,足以容下好几个人,不知道公子奭从何处找来的,刘夫人留下的那?辆马车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车前挂着的那?个不知是何种?材质做成的灯笼,里面燃烧的也并非是火焰,而是其他的物质发出的光,格外的明?亮。
马车前面坐着一位少女和青年,白日里郑文见过,马车停在了她和郑林的前方,那?位青年转过头?对着车内的人说了一句话,“公子,到了。”
郑林还在怔愣,马车的帘子已经被揭开?,公子奭的手挑着车帘,只露出了半边身体,看着车外的郑文说,“上来吧,我?脱身不易出来的晚了,今日恐怕是要赶夜路。”
郑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公子奭也看见了,思忖一会儿,“郑合,你去和郑林一辆马车。”
他今日出来匆忙,齐奚要留在车队中替他遮掩行踪,于?是出来时只带了郑合和另外一位少女。
听到郑合这个名字时,郑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位少年,不怪她,这段时间让她已经养成了听到郑字姓都会多想一下的习惯,更何况是跟在公子奭身旁的郑家?人。
青年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一个利落的跳跃就下了车,向那?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郑林却是看向郑文征询她的意见,郑文看了公子奭一眼片刻后笑?着对少年点了点头?,“去吧。”
郑林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去看了车上的青年一眼,对上对方那?双在车前荧光之下显得有些?寂冷的眼眸,终是没有多说,他和公子奭虽有师生情谊,可私底下接触的并不多,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深知对方不喜欢对方的缘故,可平时在郑文面前还得惺惺作态,弄的一副尊师善教的模样,似是已经达成了一股默契,于?是郑平时再?未在郑文面前表现?出任何情绪,可是幼狼也是狼,对于?已经成型的大型猛兽终是有来自天生本能的不喜和畏惧。
小狼在沉默了一会儿,才垂下眼,带着小狼慢慢地转身向黑暗中的那?辆马车走?去。
不过片刻功夫,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远远地只能看见一片山林的轮廓,像是朦胧天空下的一道道屏障,隔开?了一块块山川河流,形成天险之地。
郑文在公子奭重新进?了车内后也爬上了马车,充当车夫的是那?位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她对着郑文笑?了一笑?,脸颊两侧凸显出明?显的小梨涡,让郑文不禁愣了一下,不由想起了阿苓。
阿苓也有一对梨涡,笑?起来时像是两道弯浅的月牙,可是少女笑?起来的次数太少了,少的郑文记忆中也只有那?么浅显而模糊的记忆。
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少女眼熟,原来是和记忆中那?张有些?模糊的面目重合了。这个少女和阿苓长得很像,不过这位少女不像阿苓那?样缄默,性格明?显活泼一些?。
她垂下眼帘,平静了一会儿,进?了车中后,就发现?马车中只有公子奭一个人,对方靠在一件柔软皮裘制成的靠垫上,车内的四角都摆放着一枚夜明?珠,照耀的马车中狭小的空间熠熠生辉,公子奭一身白衣,手中还拿着一卷书简,面色很淡,在这种?荧光下也越发的清冷。
一直跟在公子奭身边的那?位少年并不在。
郑文沉默地坐在了一处。
马车动了起来,等?行驶一段路程之后,在只能听得见车轱辘滚动的嘎吱声?中公子奭开?了口,“去秦岭山中的墓之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郑文看向公子奭。
公子奭说:“那?座墓至今已经有四五百年,在四百年多前一直是我?派人专门看护着,直到后来晋地被三国?瓜分,郑家?当年是晋地第一大族,和晋地王室之间的关联太过密切,恐逃不过责难,我?让人把郑家?的嫡系救下一直安置在秦岭墓的山下不远处,作为守墓人。”
毕竟在公子奭看来,郑家?可以算的上郑文的后人,看护一下自己祖宗的墓不过是理所?应当之举。
他说:“我?先带你去见一下郑家?的那?些?人。”
郑文沉默了片刻后,才询问,“外面的那?位青年和少女也是郑家?人?”
“郑合是。”公子奭说及此处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郑文,“但阿榛不是。”
阿榛其实是他当年太无聊了,行走?至镐京之时,想起再?过几日就要去见秦岭中的郑文,心起之时,在镐京城外开?始寻找阿苓当年姊妹兄弟们的后代?,不知怎的,他就觉得也许找到了郑文醒来后也许会高兴,那?时这样想着,他那?寂静而荒芜的内心不知怎的也心生了些?许欢喜。
“郑合是当年那?个孩子的后代??”郑文并未察觉到阿榛名字的由来,只是询问起了郑合,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个少女只是和阿苓长得相似而已。
公子奭很快的就明?白了郑文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郑合算得上是郑吉的直系后代?,在郑家?村选出来的每一任族长基本上都是当年逃离翼城的嫡系子弟后代?。
他其实当年救走?郑家?的那?些?嫡系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功夫,他做事?向来看重后果,不看重过程,事?情只要办好了就行了,于?是当年的那?些?郑家?人大国?都是被打包强制地送到这边来的,等?到晋地被瓜分之后晋地王室不复存在,那?些?郑家?的少辈们才安下心来不再?折腾,也许是心死了觉得家?族复望再?无可能,渐渐地被驯服了守在了秦岭。
公子奭有无数的手段让这群郑家?人听话,他是为了郑文才救下郑家?人,毕竟他可不是无故发放善心之人。改名为郑姓的齐家?旁支便是他在郑家?村放的最后一道屏障。
郑文忍不住打开?车窗,想再?去看看那?位青年的模样,当年郑骧一卷遗志尺牍把郑家?托付到了她的手中,可是那?份责任还是被七娘子接了过去,她最终好像什么也没做到。
此处离郑家?村还有一些?距离,他们一行人赶了三天的路,还未到达,主要是公子奭的身体不好,郑文觉得去墓中也并非急事?,也不好催促,于?是车速明?显缓慢了下来,她与公子奭待在一起的时间也长了起来。
人活多了,秘密自然也就多了。如果要说这世间,唯一能倾诉秘密的人好像对于?公子奭和郑文来说,似乎都只剩下了彼此。
偶尔,两个人也会谈一些?从前的事?,在这样还算得上悠闲的赶路中,郑文突然与过去的自己达成了和解,虽是百年,可她大多时间都在沉睡,可是公子奭却是真正的走?过了六百年。
在第六天时,他们五人才到达了山下。
因为墓在深山之中,马车已经派不上用场,郑文和公子奭下了马车,就看见郑合下了马,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弯曲合并在一起,对着山林中吹了一声?,声?调起伏蜿蜒,穿透了山林,有一群鸟从林子中飞了起来,向里面飞去。
公子奭在一侧看着郑文的神色,轻声?地解释了一下:“那?些?是指引鸟,被养在山林中,可以传信。”
最初的那?群鸟还是野鸟,可几百年过去了,早就驯服在了人类的饲养中,具备了人性。
郑文点点头?,看着向这边走?过来的郑林,犬良跟在一旁,撒欢地跑来跑去,发出属于?狼的嚎叫,就是越发地像只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