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走到木楼前方,阿苓他们才发现木楼有些地方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有一处还有灯光传出,不过光亮太微弱了,几乎已经看不见?。
“这里还有人?”
郑榛走到了前面:“是一位阿嬷,不过近几年耳朵也不太灵敏了,老人家现在估计应该已经睡了,我们不要去打扰。”
阿苓和嘉木点了点头,不过他们看着郑文离去的身影,然后又看向郑榛。
郑榛见?此只好对着两个一身脏乱有些疲惫的少年说道:“我先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在二楼,简单的洗漱后就休息吧,明天早上我还要带你们去祭拜郑家的先祖们。”
“郑家先祖?”嘉木少有的出了声,少年和阿苓一起跟在郑榛的身后,有些疑惑,“我记得郑家祖坟在西安。”因为他算是郑家内族子孙,每年的祭祖他还去过,所以很清楚。
阿苓也发出了疑惑声,这个她也是知道的,在郑家的这几次过年,她也是参加了几次祭祖活动的。
郑榛并不回头,带着两人上了楼梯,一遍打?开楼道中的灯光,说道,“明天你们就知道了,房间里洗浴设施俱全,有问题直接拉铃叫我,我在外面听得见?。”
两位少年顺从地点了点头。两个房间挨在一起,阿苓选择了比较靠近古柏的那一间,推开门窗时仿佛可以触摸到那些摇晃的枝丫,不过很?快她就把窗户关上了,要不然蚊虫拼了命地往里面飞。
郑榛把放在柜台下的蚊香和驱蚊液拿了出来,点燃后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这里,阿苓看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中,又看了一眼嘉木,两人说了一句晚安后就各自回了房间关上了门,她在这件屋子转了几圈,打?开发现衣柜中已经备了一些衣物,是她身上的尺码,桌子上放着一些干草,应该是驱蚊的。
盥洗室中并没有放置浴缸,只有淋浴,比阿苓想象的好了许多,至少不用自己去打水,她原先以为这里这么偏僻,可能连电都没有,不过幸好。
看了片刻,阿苓就感觉到了疲倦,毕竟赶了两天一夜的路,而且基本上没有休息过,山头她都不知道自己爬了几座,打?了一个哈欠,阿苓快速地洗漱后就爬上了床,在要睡过去前,又想起了什么,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掏出手机,发现这里信号不太好,她试着给嘉木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半天都没有发过去。
她又等了一会儿,看着那个圈圈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撑住,眼皮很快耷拉了下?来,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人是被外面叽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鸟雀吵醒了,阿苓顶着炸起来的头发半睁着眼打着哈欠走到了窗户旁,就看见?古柏树上停歇了一些鸟雀,站成了一派,听见窗户推开的咔嚓声,也不受惊,阿苓身体掏出了窗户,呵了一声,那些鸟雀才受惊了一般,飞向了远处。
小姑娘笑了一下?,正要转头去唤隔壁的嘉木,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道声音,“醒了?”
她低下?头,就发现树下?坐着一人,那人正是郑文,面前摆放着一张石桌,上面放了一些木头,还有她不清楚的工具,对方像是在做什么木工活。
阿苓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唤了一声先生。
郑文没说话,阿苓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嬷嬷正在扫地,应该就是昨日她姑姑昨晚说过的那位阿嬷,她还在怔愣间,就看见?郑榛从屋檐下?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小托盘,里面似乎装着一些谷物,撒在不远处的石台上,不一会儿就落了一些鸟雀,还有一些阿苓并不认识的鸟儿落在了石台上,垂下?鸟头啄食。
郑榛做完这些,看见?还趴在窗棂上的小姑娘,不由高声道,“醒了就下来用早食,把嘉木也喊上。”
阿苓点点头,这才把窗户合上,先过去敲了敲嘉木的门才跑回自己房间洗漱换了衣服,等她出门时,嘉木已经好了就站在走廊上看着不远处的那棵巨大的古柏树。
少年说:“阿苓,这棵树可能有好几千岁了吧。”他之前在山外看见?过一棵古柏树,说是有两千年岁了,可他觉得还没有这棵树长得高大。
阿苓挠了挠头,也不太确定,“应该吧。”他们郑家的家史从大约两千年多前开始记载,满打满算可能也不过三千年岁月,这棵树总不能比他们郑家的历史还长吧。
她说:“先下?去吧,早食应该准备好了。”
嘉木看了一眼那棵树木,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下?去就看见?了在树下?削木的郑文,对方身着一身素衣,站在树荫下俯身正在挖一块木头的中部,神色平和。
郑榛说:“我带你们去用早食。”
阿苓和嘉木的目光虽然都落在郑文的身上,听到阿榛的话齐齐点头。
郑榛这才对着远处的老人高声道:“阿嬷,你先别扫了,等下?风吹过又要落一层树叶,过来先把早食用了。”
那位老人抬头看了一眼这边,挥了挥手,仍然执着地打扫地面。
阿苓这才发现那位老人满头银发,却还是精神矍铄,看着比同龄的老人年轻有活力不少,只是,她目光落在对方的脚上,有些惊讶。
对方竟然是一双小脚,小的都有些不太正常,像是旧时代中畸形的裹脚,嘉木应该也发现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郑榛带着两个人去了堂屋,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应该是饭桌,不过估计也没怎么用过,上面摆放着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花朵和草木做成的插花摆件。
她从厨房端过来一个托盘,有煎鸡蛋还有一小盆碗肉糜粥。
很?简单的餐食。
阿苓和嘉木看了一眼,如果是往常他们肯定会没有食欲,拒绝这种食物,可是也许是因为过去的两天都在山林中度过,只能啃着饼干和水,倒觉得这素净的早食也变得美味了起来。
阿苓吃了几口,郑榛就坐在一侧,从口袋中掏出了两部电话放在桌上对两人说道,“这是卫星电话,如果发生了紧急的事可以联系郑家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外界联系,更不要和别人讲述山中的任何事,包括你们的父母。”
阿苓怔了一下?,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才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把那部电话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郑榛说:“不过,你们等下?用完早食可以跟家中打?一个电话报平安,这是唯一的一次例外。”
“姑姑,知道了。”两人齐齐答道。
看见?两人埋头用餐,郑榛等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阿苓却看了一眼嘉木后,出了声,“姑姑,那位阿嬷是何人啊?”
在郑榛的目光下?,小姑娘有些犹豫地继续说道:“我看见?了那位阿嬷的脚,不似常人。”
郑榛并不在意,她初来这里时也感觉到好奇,笑了笑她解释道:“那位阿嬷是位好人,曾经有恩于先生,先生感恩,便让对方一直住在这里。”
“可是——”阿苓还是有些惊讶,“那算起来,那位阿嬷岂不是都有一百多岁了?”
郑榛这才笑了,摸了摸阿苓的额头,意味深长地对少年少女说道,“阿苓,嘉木,以后你们就会发现,在这里时间才是最不值得惊讶的事情。”
阿苓和嘉木看着郑榛,眼中有疑惑和不解。
郑榛看了两人一眼:“行了,快点吃吧,吃完后我还要带你们先去一个地方。”
阿苓问:“什么地方?”
郑榛看向两人说:“你们吃好了?”
两人赶紧摇头,埋头也喝了好大一口,看见?碗底干净感觉到自己有了六分饱才停了下?来。
他们出去时,郑文已经不在了树下?,只看得见?那里桌上还放置着两块木板,形状有些熟悉,嘉木率先认出来了,有些惊讶,“先生还会斫琴?”
“很?惊讶?”
郑榛看了少年一眼,说了这句话不等嘉木回答就带着两人走向坐在大树底下?的阿嬷,俯身高声道,“阿嬷,给您介绍一下?,这是阿苓和嘉木,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阿苓和嘉木上前一步,客气地唤了一声阿嬷。
老人抬眼看了郑榛旁边的少年少女一眼,眼皮又耷拉了下?去,编织手中的毛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郑榛继续说:“早食在厨房的锅温热着,阿嬷您等下?记得去吃。”
老人这才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郑榛这才带两人离开,不过不是从之前上山的路,而是回到了木楼。
她对着身后的两人解释道:“你们别看阿嬷态度冷淡,可是一位面冷心热的人,以后你们有事也可去找她,阿嬷会帮忙的。”
阿苓点了点头,可心中却并不在意。少年心性,还带着自己的骄傲。
郑榛看在眼里,也不多说。
他们穿过木楼才发现后面有一条贴着山石的小道,看起来非常陡峭,小道几乎是架设在悬崖峭壁上,外面只有一根简单的枯木当作防护,约等于没有。
“我们要穿过这条小道。”郑榛说道,她抓住了左边的栏杆,不待身后的两人反应就走了上去,几步后才转身对仍站在陡峭崖口处的两位少年说,“这是从山上通往我们所要到达目的地的唯一一条路。”
阿苓和嘉木相互看了一眼,眼见着郑榛越走越远,真?没有等候两人的意思,两位少年咬咬牙,互相手抓着手一前一后走上了木架桥,这座桥架设在整个悬崖峭壁上,看得出来木板已经有多年历史了,不过每一块打?进山石的木板都很粗大,看起来很结实,这让他们担惊受怕的心?稍微缓和了一点。
不过两人都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稍微有一点恐高的恐怕都不敢没有任何防护设施就走上这样的路,一不小心一块木板松动,人就会掉下?去,估计连具全尸都找不到,所以走的很?小心翼翼,半天才挪动一小步,抓着栏杆的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因为太过害怕,阿苓和嘉木的心?神都崩到了极致,两个人牵着手,一点点都不敢放松。
过了一会儿后,郑榛回头发现身后的两人落了好几步远,让她想起了她当年第一次踏上这段路时也是这样害怕地半天的都不敢踏前一步,在这段小路就磨蹭了半个时辰,待两位少年逐渐靠近时,郑榛看了一眼下面的云雾和远处的青色山峦慢慢开了口。
“可听说过蜀中九雷?”
前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聚精会神不敢松懈下?来的阿苓和嘉木都不由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郑榛是在问他们。
阿苓手抓紧了打?入山石中的栏杆,也不敢看下?面,很?快给出了回答,摇了摇头,“没有听过。”
她毫无音乐细胞,幼时家中长辈给她请过一位乐器张家的人,可是她实在是毫无天赋,没有几天那位先生就辞职了,于是她学习古琴这件事长辈们就再未提起。
一旁的嘉木却是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下面看不见?底的峡谷,然后向里面移动了一下?,几乎贴在山石峭壁上谨慎地开了口:“我祖父书房中有一架、春雷琴,好像就是出自蜀中雷家。”
说了话,好像那股害怕就散去了一些,少年看着不远处的女人接着说道:
“我听祖父说过,蜀中九雷是指唐代蜀中出了一个雷姓世家,其中有三代出了九名有名的斫琴师,所以后世之人惯称他们为蜀中九雷,而且雷家人所制古琴声温润却劲,宽大明雅,后世闻名的春雷就是他们所制,宋代一位皇帝就十分喜爱,收藏了一架在宣和内府的万琴堂中。”
“那你可知道雷家人中最为出名的是哪一位?”郑榛听到嘉木的这句话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笑意,表示对方的话并没有错,她走了几步后接着询问道,一边带领两位越走越远。
嘉木思绪被带着走,那股恐惧都消散了许多,他回忆了一下?,才有些不肯定地道,“似乎是叫雷威。”
郑榛笑:“不错,正是雷威,在雷家的那九名斫琴师中,雷威斫琴手艺可称得上是出神入化,那时候唐皇甚至都听说了他的名声,让他们雷家进宫斫琴。”
“世间有传闻雷威成就如此之高,是因为受到了高人指点,才会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斫琴术。”
嘉木想到自己祖父书房中的那架春雷琴,不仅猜测,“莫非郑家与蜀中雷家还有些渊源?那位高人出身郑家的某一脉?”
如今郑家人遍布五湖四海,海外也有着不少郑家人,在千年前有一脉曾与蜀中雷家有交集也并不是不可以理?解。
郑榛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少年的这个问题,而是转身向前快走起来,不一会儿就又跟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阿苓和嘉木见此,看了一眼脚底下?,感觉腿又软了一些,他们抓着栏杆闭了闭眼,两人不再看着脚下?,直接追了上去,也许是一鼓作气?,那股站在高处时的恐惧也被压了下?来,他们很快就走过了这座悬空的木架桥。
他们走到尽头时,郑榛早已经等候了一会儿,看见?像被什么人追杀一样的两人,说,“很?害怕?”
嘉木诚实地点了点头,阿苓不想回答,抿了抿嘴唇。
郑榛却说:“以后这条路你们要常走,习惯就好了。”
阿苓啊了一声,嘉木回头看了一眼那悬崖峭壁下?面被云雾挡住的树丛,根本看不见?最底下?的情形,两个人都不知道刚才他们怎么过来的,同时打了一个机灵,赶紧追上了已经远去的郑榛。
看得出来这里经常有人过来,已经走了一天小路,比起之前的悬空桥,这次的路虽然崎岖了一些,不过没有之前那般惊险,三人穿过一些狭窄的石道,阿苓就看见?一个稍微空旷一些的石洞,一旁的石墙上还有几盏油灯,郑榛从怀中掏出打火用具,依次点燃了灯火。
他们这才发现这个石洞很?深邃,就像一个地道一样,有石阶向下?蔓延,探入看不见?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