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嫡姐也只有这一点比他们强了。
想起这些,温晚夏不仅不觉得痛快,反而心口泛酸,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只嫡之一字,就能胜过一切了。庶女们即使诗词歌赋样样了得,还是会被人看不上眼。她想着那年重阳在长安街上看到的簪花少年,还有早上宁远侯府的十里聘礼,有些愣愣的,对着温若梦也没了先时的耍弄心情:“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梦姐儿不如先去芳华院一趟。”
温若梦自然是没去成芳华院的,这件事黄老姨娘原本就是想让她偷偷做,做成了最好,做不成也没关系,反正还有下一次机会么。只要张氏能从其他渠道听到他们母女的投诚,他们便成功了。
但温若梦没找温含章,温晚夏却在片刻之后偷偷过去了。
温含章正在试首饰,她去了舅家一个多月,府内的份例还是照样发放。温含章每个月能得五两银子的月钱,一匹锦缎,并几样钗环和胭脂水粉。
张氏每月都会将她得的首饰拿去加工一番,或是加几颗宝石,或是融了重新打个式样。在不牵涉公账的情况下,永平伯夫人万氏也无话可说,人家亲娘愿意贴补,她还能说些什么?
春暖捧着镜子让她照看,铜镜中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秀发莹莹生光,其上斜斜插着一根镶着红宝石的蝴蝶金簪。相貌虽说只是清秀之列,可皮肤白皙,看久了也挺耐看的。
温含章美了一会儿,就把金簪给拿了下来,这簪子美是美,说贵重也贵重,就是戴久了脖子坠得酸。在家时她还是喜欢簪着几朵绢花,或是别着一根简朴的乌木簪子。她这个喜好,张氏一直不能理解。
温晚夏进来时,温含章刚好让人收了首饰盒子。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盒子将将合上时闪过的那点璀璨光芒,眼神不自觉暗了暗。又重新挂着一张笑脸道:“大姐姐你去了那么久,我可想你了。”
温晚夏口上说着好听话,眼角却撇着温含章屋里的布置,东西虽少,却无一不雅致,珍珠花,玉石树,珊瑚盆景,锦绣茵毡,看得她暗暗咬着牙根。
温含章笑道:“我就想着你是必要过来的,早就打发人将礼物送到你屋里了。”
温晚夏捂着嘴轻笑:“我就知道大姐姐一直想着我!”又道,“还没跟大姐姐道喜,宁远侯府早上让人过来下聘了!我姨娘去看了,说是六十六抬聘礼每一抬都放得满满当当的,宁远侯府可真是富贵。”
虽然被庶妹戳中痛点,温含章对着温晚夏还是笑眯眯的。她先前便想到了温晚夏许是会过来奉承,果然等到她了。温晚夏是几个庶妹里头最会讨好钻营的,温含章每回听她说话,总觉得累得慌。
先前温含章对她并不是这样,温晚夏几年前不过一个小小的萝莉,就算再算计能对她有多少伤害。但她一日日地长大,到了后来却开始让她有些受不了了,人心冷起来总是有原因的。温含章看着庶妹的笑脸,扶着额头装出一幅精神不好的模样。她知道,温晚夏一向懂得看眼色,必定会知机退下。
温晚夏看着她的样子,咬碎一口银牙,温含章明明还有心思试首饰,但与她说了几句便累起来了,不过是不愿意与她说话罢了,若是梦姐儿过来,两人必定能聊得十分愉快。
温晚夏想起温若梦那种呆头呆脑的性情,总觉得十分不能理解嫡姐的喜好。但温含章有意送客,她也只得告辞。
温晚夏走后,春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具,一边暗示道:“姑娘,我听院子里的小丫鬟说,三姑娘这一个月来好几次出门,都是接了宁远侯府四姑娘的邀约上门做客。”可她刚才一句都没提。虽说宁远侯府四姑娘也是庶出,可人家在家里独占鳌头,嫡母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也乐得把个庶女当亲生的看待。
温含章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敷衍:“夏姐儿人缘一向不错。”
春暖恨铁不成钢,大叫了一声,“姑娘!”
温含章哈哈笑了一声,转身坐起来,打趣:“春暖,你和我一样的年纪,怎么心眼就那么多呢。”
春暖:“还不是姑娘!看谁都好,我就只能多操心一些了。”姑娘未来的姑爷可是个香馍馍,满京城出了名的俊美才子,听说每次出门都有人驻足观看。两家刚换了庚帖时,就有别府的贵女挤兑姑娘。刚开始时姑娘还郁闷,久了就不当回事了,有时候她心情好了会刺回去,有时候直接就把那些挤兑都当耳旁风。
春暖经常跟温含章一起出门,对关于未来姑爷的事都练出反射性了。
温含章坐起身来,悠悠道:“不怕不怕,即使她有坏心思也成不了事。我若出了事,宁远侯府宁愿退亲也不会让庶女进门。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同气连枝,祸福同当。到时候我就算了,她却一定讨不着好。”她再如何堕落,也是伯府嫡女。
正是因为看得分明,温含章才没把庶妹的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啊!
温含章现下唯一的心事只有自己的婚事。
在一天没有弄清楚钟涵为何突然转变态度前,她都不会安心。
可想着钟涵那张冷脸,温含章心下有些难办。
那厮对着不识时务硬要往他身上靠的人可是不怎么友好。曾有他的一个堂兄未征得他的同意以他之名请客作宴,钟涵竟然在外对人说他“不告而取,偷名借光,比之强盗更加无耻”。
温含章当时少不更事,听到别人说的这个事时,还觉得才子孤傲理所应当。可当这位大才子成了自己的未来夫婿,又对她屡屡看不上眼,温含章见着他时,就没有不想挠花他那张脸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