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是新媳妇,只要装着?腼腆就够了。温含章什么都不管,默默地低头用饭。
用罢了饭,老?太太在丫鬟的服侍下?漱了口,突然道:“下?午开宗祠添家谱,族老们都要过来,你们两个好好准备一下?。”
满堂的人都被老?太太这句话给惊住了,老?太太对着钟涵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从没有好脸色,今日竟然叮嘱了一句。
依照钟涵往日的脾性,必定是给脸不要脸,表情刁钻应一声表示知道了,让人直想抄起板子给他来一顿。今日有了媳妇,却有了一番新气象,温含章笑意盈盈地起身,行了个万福礼,口称谢意,钟涵想着温含章上午的话?,竟然也犹豫着?跟着?行了个揖礼,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老?太太也是有些意外,脸色当时就舒缓了,脸上的沟壑都平顺了一些,继续温声问道:“明日归宁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这次没等温含章答话?,宁氏就争着?抢话道:“侯爷都让我备好了,待会就送到侄媳妇那边,我备的都是好物件,绝不会给侯府丢脸。”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宁远侯的眼色,钟晏点了点头,她才高兴地笑了起来,头上的金钗似乎随着主人的心情都熠熠发光了。
温含章觉得十?分有趣,她早上还觉得宁氏富贵近俗,没有心机,现下却觉得她只是将心眼都使在丈夫身上,对着旁事旁物才疏忽了些。她笑着?对宁氏道了声谢,调皮道:“托赖二婶了,明日我回?来一定记得给您带礼物呢。”
宁氏摆着?手?:“不用,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和大侄子好好的就行了。”话?中真心假意温含章还是看得明白,她有些惊奇,若不是宁氏有了些年纪,温含章真有些怀疑她和钟泽是不是血脉相连的亲生母子。
闵氏和钟昌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容,尤其是钟昌,对着温含章的眼神微带着?暖意,突然出声道:“听闻侄媳妇家中有一幼弟正在刻苦攻读?三叔这边有一整套《历代四书味根录》,若是侄媳妇看得上,只管叫人来瓜蒂堂取走。”
钟昌人生得清俊文雅,一出手便十分不凡,温含章颇为惊喜,先前她为了帮温子明找这套书费了好大力气,但一直都找不到全乎的。没想到宁远侯府居然藏着一套,她立刻道:“这套书备受历代文人推崇,如何敢让三叔割爱!只要三叔愿意借我回?去誉抄一遍,含章就心满意足了。”
钟昌见温含章识货,心中的不舍减少了一些,但话?既出口就没有收回的:“这是三叔送给你们两口子的新婚礼物,侄媳妇就不要推辞了。”
温含章见钟昌是真心实意要拿这套珍稀藏书来笼络她,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推辞了,她心里明白钟昌是为了什么,听闻当年宁远侯府封爵圣旨下来之后,钟氏举族都支持现任宁远侯上任,竟然没有任何人发出异议,想来钟昌便是为此才如此愧疚。
钟晏看着?他们这一番好来好去,突然笑着?道:“今日是个好日子,我也有些礼物要送给侄媳妇。”竟然让人搬来了一个画缸,接着望着?钟涵便叹了一口气:“上个月你托二叔找的这十?二幅美人图,二叔终于不负所托。只是大哥的这些画作时长日久,有些泛黄褪色了,我便找人重新修了一遍。”
钟涵并不如何激动,只是淡淡道:“多谢二叔。”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一日多,温含章对钟涵的心绪波动却相当敏感,此时她便觉得钟涵心里头并不如面上那样平静无波。
钟晏望着?画缸中的画卷,当年大哥的遗物大多数在他那里,可惜他研究了那么多年,都没研究出来这些东西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来由,让大哥忘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古训,只身一人跑到汶县去。
汶县是个好地方,他亲自去看过,绿水青山,钟灵毓秀,是众星捧月的“怀珠”格局,由真龙真水交织而成,纳吉纳贵,极为旺人,可惜也是大哥最后的埋骨之地。
钟晏突然拿出一幅打了开来,钟涵的眼睛突然沉了沉,由钟晏手下?缓缓走出一个温柔入骨的如花佳人,姿态窈窕婀娜,流淌出一派幽深清丽之意。钟晏笑着?道:“你许是不知道这位是谁,娘和三弟应该知道一些,大哥当年为了这位红颜知己可是闹腾了不少时日,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能在侯府中重见人前。”说完便紧紧盯着钟涵。
老?太太突然一驻拐杖:“你大哥都去了那么多年,你们要说这些陈年往事,别在今日,也别在我万寿堂里!”
钟晏的眼睛渐渐眯拢,笑道:“听娘的,不说了。”
从万寿堂中出来后,温含章能感觉到,钟涵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下?午开宗祠和族老应酬时也是如此,旁人都习惯了他的冷淡都没有察觉,但温含章却有些觉得不太妥当。
钟涵此时的情绪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现下的忍耐只是为着?迷惑别人,等到他爆发时,便是铺天盖地。可惜的是钟涵一点都没有想和她分享的意思,等着?应酬完了族人,便对着?她愧意道:“我独自去书房待一会儿,你今晚自己用饭,我晚上再回?来陪你。”
温含章语气柔和:“你有事情便去办吧,我还有许多家事要理。”
钟涵突然捏了一下?她的手?掌:“你等我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们便搬出去,我不会让你再违背心意和人虚与委蛇。”他的语气柔软而坚定,又带着些许难堪,似乎在和温含章、也和自己做着?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