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冬季。
一月初的海市格外寒冷,呼啸的风中像夹了刀子,阴沉的天上掠过的几只鸟雀,发出有些凄厉的鸣叫。
宽敞明净的办公楼内,身穿笔挺西装的男士穿过纷乱的格子间,许多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地问好:“江总好。”
男人友好地点点头。
待到他的身影渐渐走远,几个穿格子衬衫的程序员惊疑不定:“这个方向,不会是去找顾总的吧。”
“应该是的。”
“不会又要去吵架吧,上次因为技术问题,江总声音都快震破天了。”
“说实话,江总这种情绪化一些的我更容易接受,顾总的冷脸我是真的怕。”
“不过顾总这几天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昨天还对我笑了一下,吓死我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光听听我就能吓死。”
“没有,诶诶诶,不说了,有人来了。”
江行很快走到那间紧闭的办公门前,手指蜷了蜷,犹豫着敲了敲。
“请进。”门内的声音很沉,徐徐地飘出来,裹上了丝冬季的凉。
江行扯出了个笑脸,推开门,“嘿嘿嘿,顾总早上好。”
顾渺只以为是其他下属,没想到是前几天刚跟自己有过争吵的江行。
他瞥了江行一眼,没说话。
江行舔着笑,一脸谄媚:“顾总,我错了,昨天晚上我突然灵光一现,感觉你说的那个点没有错。”
顾渺低低地“嗯”了声。
他抬眸看了一眼江行,又补充了句:“没事。”
“卧槽今天这么好说话的。”江行本来还站在门边,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跑进来,一屁股坐在顾渺对面的椅子上,絮絮叨叨:“我跟你说啊,过几天那个发布会你准备了吗,这可是你第一次以CTO的身份亮相,一定得郑重。”
他胡天海地说了一通,说完之后还发觉有些口渴,问:“有喝的吗?”
顾渺按了下电话,对外面的秘书说:“送点喝的进来。”
江行被他这行为彻底惊到,僵着手问:“你今天是入魔了吗,对我这么好。”
顾渺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点事求你。”
“什么事?”江行顿时来了兴致。
顾渺咳了咳,“我,过几天有个重要的事,缺一身衣服。”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就这破事啊,行,包我身上了,我早就说了,你这幅一丝不苟不衬衣是该改改了。”
江行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说:“诶不过,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啊。”
他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半开玩笑半调侃地说:“是不是接女朋友啊?”
这间办公室的楼层很高,冬日里耀眼的太阳顺着落地窗照进来。
江行看着平日里严肃刻板,雷厉风行的顾渺低下头,双睫似乎是不好意思的颤了一颤。
他僵住,只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
过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蹦出一句,“卧槽,不会是真的吧,你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
顾渺握着钢笔的手攥了攥,迎着江行惊异的眼,一向冷峻的脸上竟露出丝得意的笑。
“一直都有。”
这一天,陪着顾渺挑衣服的单身狗江总表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
一月中旬,严冬已至。
天还未黑,顾渺就醒了,几乎是一睁眼,他眼中的迷蒙便消失了。
这一天终于到了。
他穿上提前一周就挑选好的衣服,亲自驾车,去了机场。
凌晨五点的机场冷冷清清,呼啸的寒风随着开关的自动门拂进来。
离飞机降落还有三个小时,顾渺坐在机场旁的麦当劳里。
寒冷的冬季里,手中的咖啡渐渐冰凉,可他低着眸,漆黑的眼里迸着光亮,似有烈火熊熊燃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瞟了瞟这个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坐在麦当劳里的男人。
他头发整齐的梳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微曲着腿坐在狭小的座椅上,都可以看出完美的身材比例。
八点整,迎着明媚的晨光,他站起来,郑重地整整西服,那双黑沉沉的眼在光亮的白昼中,依旧熠熠生辉。
人群接踵,他直直地立在等待处,昂首期盼。
时间仿佛一瞬间慢下来。
顾渺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缓慢而规律地跳动着。
直到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到那个闪着光的女孩儿。
她穿着松垮的米白色毛衣,精致的脸颊在机场的灯光下熠着光彩。
顾渺听到自己的心停滞了一瞬,接下来思念的情感,便像是灼热的岩浆涌出地表,疯狂地四处奔流开。
女孩儿仰起头,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和他对上。
她绽开笑容,张开双臂,像颗裹上蜜糖的小炮弹,撞进顾渺滚烫的怀里。
蜜糖顺着温度化开,流进那颗冰凉,孤寂的心里。
他拥着怀里的女孩儿,有一瞬间,眼眶红了。
“回来了。”他吻了吻她的发,喃喃低语。
女孩儿仰头,一双桃花眼落满光华。
“嗯。”她踮脚吻住他的唇,含糊着说:“再也不走了。”
清晨的机场人群攒动,归家的旅人风尘仆仆,一颗颗满怀善意的心,见证着这一对相拥的年轻人。
~
“吃早餐了吗?”顾渺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问。
程楚说:“还没有呢。”
车上的暖气徐徐地吹着,温度很适合,并不令人觉得燥。
她的手上被塞了个纸袋子。
顾渺说:“我刚刚买的,你先垫垫肚子,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程楚打开纸袋,是薯饼和粥。她含糊地低下头吃着,问:“我们去你的新家吗?”
顾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嗯。”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程楚撕开薯饼的袋子,一股香味在车内弥漫。
路旁的冬青树郁郁葱葱,她看着急速远去的树木街景,心却越跳越快。
这条路......
顾渺的车开得很稳,几乎没什么颠簸,可她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了颤,半块薯饼落在干净的米白色毛衣上,沾上一小块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