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少年挪开她手,低声道,“我没事。去内陆国要多久来着?”
两天。从意属东非到内陆国,走陆路,最快也要两天。
水路当然也行。内陆国确实有条河经过东非直入大海,但那条河离这并不近,还在英属东非境内,借道并不合适——接应人有那边的人脉,促成过一次合作,结果被那边的军阀和海盗联手坑了,人和物资全军覆没。圣堂教会吃了教训,就再也没从那条路走过。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陆路好走:从意属东非到内陆国只有一条公路,还是轮胎压出来的老路,顺着牧草长的方向;周围分布了许多驱赶牛羊的牧民,一看到有货车过来,那些人就跟不要命似的冲了过来,哇啦哇啦地往车上挂,试图扒点什么下来——
“下去!会受伤的啊!不要上来!”
黑发黑眸的少年踩着机车,几颗子弹出去没吓退人,焦急地看着胆子更大的抓住了货车车沿,时间长了抓不住,手一松,人滚下去就不能动了:“娜塔莉亚,怎么办!已经有很多人受伤了!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别再上来又不伤人吗,这些只是普通……”
“傻的吗,要么一枪崩了要么干脆别瞎射!”
主驾的胖司机把车开得几个漂移,一听这话火了,单手把着方向盘,挤开副驾上的瘦同事,狮子似的脑袋上一双牛目怒瞪少年,“哎——说的就是你,亚洲小子!打死一个他们就不追了,懂吗?你现在这样瞎打,轮胎打爆了你没事,我会完蛋,知道吗?要是耽误了事,侯赛因会把我头拧下来。那个谁,娜塔大姐?管管你家这傻小子,他在干什么呢!”
娜塔莉亚的声音从货车另一侧传来:“别担心,他枪法很准,不会打到轮胎。”
少年有点失措,他的脸热了起来,很想反驳,但好像怎么说都不对——他知道自己做得确实有问题。证据确凿的恶人,必须被牺牲的人,他下手不会犹豫,但对无关紧要的普通人,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嘿!嘿!别吵起来啊,不会打到轮胎就行。”副驾上的瘦司机忙把喷火的同事推了回去,擦一把手臂上的口水,对卫宫露出了友善的笑,“小子,第一次干这活啊?以后别这么做了,少浪费点子弹,交给我们就行。看我的!”男人说着,从车窗处抛出一包饼干,那些原本拼了命要扒车的人就换了方向,去追落到沙地里的食物了!
卫宫切嗣松了口气。
过了几个小时,又一群人过来,瘦司机掐着时机又扔出去一包,再次成功引跑了他们。
“简单吧?”停车修整的时候,瘦司机吃完饭,笑着剔了剔牙,一口痰吐地里,“哎,娜塔莉亚大姐,多教教你徒弟嘛,一看就经的事儿少。脚都没在地上走过呢,就紧巴巴地把自己吊了起来,不累得慌吗。一包饼干可比几颗子弹便宜多了,还能让人填饱肚子,我说的对吧?”
娜塔莉亚笑了。“你说得对。”女人说着,拍了一下卫宫的后脑勺,“听见了?”
少年闷闷点头。他抱着膝盖靠在自己的爱车上,看见天色渐晚,夕阳在沙漠尽头消失,月亮升了起来,照得人格外渺小。
莫名地,卫宫想起了那些把食物抛给海盗们的水手,他们还劝那些孩子去给教堂卸货,拿一份工钱。这算是一个办法吗?但看司机和水手们行事之熟稔,可见他们早就习惯于此了。
荒凉的沙漠里,胖司机突然唱了起来,瘦司机给他打拍子。男人盘着腿,歌声雄浑,和月光一起欢快地流淌在冷色的沙丘之上:
“我的家乡啊,有着最高的山。
我的女郎啊,她是我的家,我爱着她。
我欲射野鹿,鹿却变作她。
踏踏踏,她走进我眼中,跳动在我心。
我的家乡啊,有着最高的山。
我的爱人啊,她和我嬉闹,藏在山里。
我口渴欲死,找到了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