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郡王府】
幽花把最后一个柜子锁好,转过身,目光从一件一件熟悉无比的家具上扫过。
曾经自己一直都想逃脱这个仿佛牢笼一样的郡王府,然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一些惆怅。人类真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太容易被情绪干扰,也太容易被时间的力量击溃。人类发明的一些词语,看起来美好而动人,比如,日久生情,然而,仔细想来,这其中难道不也透着一种淡淡的悲哀吗?最初并不喜欢的东西,在时间日复一日的沉淀之下,却让人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感。
但也有一些词语,永远都透着动人的生命力,它们像是这个残酷永恒世界里的一抹惊喜、一丝意外,比如:惊鸿一面、灵犀一动。
幽花被敲门的声音从沉思里拉回来,她抬起头,莲泉已经站在门口:“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银尘和麒零已经先下楼了,这件斗篷,等下出发的时候穿上,在到达雷恩海港之前,尽量保持低调谨慎。”
幽花点点头,莲泉转身朝楼下走去,刚走了两步,幽花叫住了她:“莲泉。”
莲泉回过头,她看着幽花欲言又止的面容:“怎么了?”
“有一件事情,你应该想到了,但是我看你刚刚没有提起,也没有问。”天束幽花看着莲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半夜里,银尘要把雪刺放出来自由活动吗?魂兽待在体外,是需要持续消耗魂力的,没有特别的原因,银尘不会这样做吧?”
“雪刺是银尘故意放出来,作为夜里我们都入睡之后的巡查守卫的,虽然郡王府在别人眼里已经人去楼空,再加上金松石散发的魂力掩盖,应该算是安全,但是,银尘的性格就是小心谨慎的人,所以每天夜里,他都会让雪刺站岗放哨,所以雪刺看见图书馆有异常响动,才会以为是有敌人入侵。”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天束幽花看起来并不是很接受这个解释。
“银尘告诉我的。我之前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鬼山莲泉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幽花还是不死心。
“是啊。”鬼山莲泉看着她的神色,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怎么了?”
“雪刺是他的魂兽,又不是麒零的魂兽。就算是发现我在图书馆不对劲,雪刺难道不是应该去找银尘吗?为什么要去找麒零呢?”天束幽花看着莲泉,慢慢地问道。
鬼山莲泉愣住了。
“我知道为什么……”天束幽花看着莲泉有些变色的面容,“因为那天晚上,银尘不在郡王府的房间里。雪刺找不到银尘的情况下,只有去找麒零。这才是合理的解释。”
鬼山莲泉的面容有些苍白,阳台上吹进的寒风,将她额前的几缕头发吹起,软软地抚过她英气硬朗的眉毛。
“银尘去了哪儿,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想知道。我从来就不觉得,这次的营救任务可以成功。”说完,天束幽花朝门口走去,走过沉默的鬼山莲泉,走向长廊尽头。
“我只是不想麒零一个人,傻傻地跟着你们去送死。他太傻了,傻得让人想扇他耳光让他清醒。你说你会保护我,我相信你,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的话,那么,我希望你可以保护麒零。至少,你们不要伤害他。”走了几步之后,她回过头,看着鬼山莲泉的眼睛,“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一个,最干净的人了。我们都不是。”
天束幽花换好深灰色的连帽斗篷,穿过宽阔的庭院,远远地,看见已经换好普通旅人服装的银尘和麒零,站在郡王府大门口的橡树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幽花感觉麒零已经不再是当时自己在雷恩城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懵懂的少年了,他看起来挺拔了很多,身上的肌肉也更结实,他的下巴上也多了一圈淡青色的胡楂,有了更多的男子汉气息。
“你们终于下来了,真磨叽啊,女孩子出个门就是麻烦。”麒零挺起胸膛,脸上依然是仿佛永远都不会逝去的笑容,暖暖的像被夕阳烘晒之后的香料,“你们不会是还在精心化妆梳头什么的吧?我们可是出发去打仗呢!绝对灰头土脸披头散发,你们弄再漂亮也没用的哦。”
幽花白了他一眼,嘴里发出嗤的一声讥笑,但她的心里,却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划过了宁静的湖面,悲伤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大着。
她回过头,恢宏的郡王府在她身后静默不语。也许这一次离开之后,这座屹立了几百年的皇家殿堂,慢慢也会变成旷野里长满蒿草的废墟,没有人会再继续精心修剪庭院里的枝丫,没有人会在越城节的时候,在所有走廊上挂起流光溢彩的花灯,没有人会再小心整理翻阅着图书馆里那些浩如烟海的卷宗……所有曾经的荣耀、尊贵、家族兴衰,都将被埋葬在这一次转身之后了。
天束幽花的眼底浮起一层浅浅的泪水。
再见。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白银祭司房间】
“他们已经出发了,正步行前往雷恩的港口,抵达港口之后,他们会乘坐闇翅,朝永生岛飞去。”寒霜似的瞳孔在幽暗的房间里呼吸般明灭着,像是不安而危险的炭火,那一圈刻纹在眸子周围的古老咒文,一直让特蕾娅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但是她却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在恐惧什么,她无法解读那些文字,但空气里弥漫着清晰的蔷薇泣血的香味。
幽冥,漆拉,特蕾娅,呪夜,寒霜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