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穿过层层昏暗,层层渊尘,层层阴霾,依旧不减明光。
划动着两道交缠相依的轨迹,终于飞落凡间,速度缓下,来到云澈和画彩璃身前,乖顺的落在了画彩璃伸出的掌心。
那是两枚小巧的玉珠,闪耀着无尽温暖的白芒。
那是魂光,与画彩璃全然相同的灵魂气息。
“我一出生,便遭死劫。”她看着掌心的白芒,声渺如烟:“幸得当时父神和姑姑身上各有一枚渊皇伯伯所赐的祈天玉,以这两枚祈天玉,我才保住了性命。”
“两枚祈天玉的力量散尽之后,父神将我的灵魂连附于其上,要我将它们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作为护佑我的‘长命珠’。只要我灵魂不灭,它们就会永恒闪耀。”
“所以……”她一眨不眨的看着:“流星的光芒,也并非总会转瞬即逝。只要足够用心的呵护,它可以……直到生命的尽头。”
“……”云澈张了张口。
一抹温暖覆满了手心,是画彩璃的手儿,她将其中一枚长命珠放在了他的手中,动作轻缓,却带着她不渝的决意。
“现在,我把我一半的生命托付给你。你……不要再那样离开,好吗?”
抓着他衣角的那只手又悄然的紧了几分,害怕着他的拒绝。
来自另一个灵魂的温暖从手心直至心底,连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触碰……碰撞着他的灵魂。
他看着画彩璃,全然没有发觉。这一刻,她在他眸中的倒影,已不再那般清晰,而是有了逐渐加深的迷蒙。
“好……”
简短无比的一个字出口,他却猛的定在了那里。
因为这个声音,全然没有经过他的冷醒与理智,在不该有的恍惚失神中呢喃而出。
那抹一直在微颤的水雾瞬间在画彩璃的美眸中化开,漾起无尽潋滟的涟漪。
唇间轻绽的微笑……仿佛她全然不是刚刚经历过人生最大的厄难,而是进入了最幻美的绮梦。
她看着各自在自己和云澈手心闪耀的长命石,喃喃道:“你知道吗,刚刚它们像星辰一样坠下的时候,我忽然就想到了……我们孩子的名字。”
“……”云澈有些艰涩的转头,如听天外幻音。
我们……孩子……
她在……说什么……
“若是女孩子,就为她取名【星落】,若是男孩子,就为他取名【星沉】……好不好?”
她像是彻底沉浸在绮梦之中,唇角的微笑,绵软的声音,传至云澈耳中,无不带着如雾的朦胧。
咚……
咚……
咚咚……
他终于意识到,他心跳的频率乱了。
他也终于察觉,自己已经看着她的微笑,看着她的眼睛很久很久,也沉溺了很久很久。
……
“云澈,你记住……在深渊之世,无论朋友之情,师徒之情,男女之情,甚至恩人之情……它们只可以成为你利用的工具,但断不能掺杂哪怕一丝的真情!”
“你了解自己的性格,若生真情,你必受其牵绊!但牵绊的后果……很可能是你,还有此世的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
“深渊一切的生灵死灵,皆是我的敌人。我身为此世之帝王,背负此世之存亡。”
“深渊之中无论何情,皆为无情!”
……
眸中的迷雾一点一点,近乎残忍的转为彻底的冷醒时,剧痛与血腥已溢满了他的口腔。
他五指曲起,格外小心的将画彩璃的长命珠握在了手中,然后重重的颔首,用远比方才清晰的声音应道:“好。”
但马上,他又仰起头来,看着昏暗无光的上空:“若此刻是梦,我愿永远酣眠。但……你终归,要回到现实,回到折天神国。”
“我知道。”
她将螓首向他的怀中更贴了几分:“我是画彩璃,是折天神国的神女,肩负着折天神国的未来。我与森罗神国的神子,还有着渊皇亲赐的婚约。”
她将这些先前沉重到窒息的负重一一亲口说出,但音调却是那般温软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已不再沉重,不再重要。
“但是,我已经不害怕了。”
她将手中的长命珠与云澈手中的那枚轻轻贴在了一起:“我已死过一次,我如今的生命,是由你所救。”
“你为救我,愿倾付生命;我……又怎会害怕这些小小的阻碍。”
她抬眸,与云澈的眸光对视,让他看清自己明眸中的每一缕光芒:“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好吗?那时,你和我说过,‘只要未死,绝不可弃。’你刚才已经答应,就绝不可以再逃走,绝对不可以。”
她的心意,她的决意,带着她所有的余生毫无保留和踌躇的展示在云澈眼前。
……
遥空之上,画清影静默的听着,看着,心乱如麻。
画彩璃阅历浅薄,心思单纯,但绝不痴傻。她很清楚自己的这番话,这番承诺意味着什么。
出身折天神国,久居净土,更踏足过永夜神国之外的所有神国,她对神国的概念,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自然无比清楚自己的这番决意将面对什么。
但她……
画清影仰头,一声分外艰涩的吐息。
……
“婉心,你居然真的连我父神都不害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以神主境的修为在他面前不衰气势。”
“嘻嘻,我无父无母,无根无族,只有一身的罪印,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呢。”
“……所以,此世就没有任何能让你害怕的东西?”
“当然没……除了,与浮沉分开。”
……
婉心……
自她遇到云澈之后,身上……竟处处是你的影子。
我……究竟该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