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识到自己有违反保密条例的苗头,周阳岔开话题支走戴小军。
他突然有些无奈,自己想要通过闲聊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又失败了,话题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那句话上面。
所幸天色已晚,他洗漱一番,便上床睡觉去了。
刑警的日常作息时间一般是很规律的,因为他们在平时要为不规律的工作时间做出体力和精神上的储备,取证、蹲点、抓人这些工作经常需要通宵达旦,因此周阳睡熟得很快,醒得也很干净利落。
不过当他睁开双眼时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一片青青绿草,广阔的原野上散发着诱人的清香,高处可见一座大湖如同一颗碧蓝的明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不远处的毡房部落里围着兽皮群的人扛着长矛弓箭进进出出,毡房内冒出一缕缕袅袅炊烟。
周阳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睡前和戴小军的谈话,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是睡醒,是做梦了。
按照科学理论结合他的亲身经历,人在做梦的时候往往处于旁观者视角,不太可能保持清醒的神智——毕竟在睡梦中只有一小部分大脑是活动着的。
可周阳却偏偏十分清醒,他走进那小小的部落,部落中的人仿佛对他的存在毫无知觉,他皱眉走进毡房,探头看了一眼篝火加热着的陶罐内部,不知什么肉类在浅棕色的汤水中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走出毡房在最初的小山坡上俯瞰这片草原,周阳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对,这个梦境给他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就在他生出这种感觉的时候,一个声音好像在他意识中直接响起:
“很美丽是吗?新客人?”
周阳吃惊地往旁边一看,却是一个矮小的人形物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然而那人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果然是新客人,看来你不能和我说话。”
人形物体突然好像惆怅起来:“这么长的时间里面,来的客人里能和我说话的果然只有他一个,唉……原来‘客人们’也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周阳想问,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似乎听不见自己的话,只能陷入缄默。
“他问我这片地方有多大,我告诉他环绕整个世界只需要三个日夜,他居然问我这种地方竟然能够住人吗?我只能告诉他,我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当然和你们这些客人也不一样,在这里,我是独一无二的,一直都是。”
‘人’沉默一阵,并没有等周阳答话,突然抬起模糊的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忽然说:“时候到了,你该走了。”
到了?
周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仿佛一阵恍惚感震动神经,他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稀疏的阳光洒上窗台的盆栽,一股真实的芳香沁人心脾,这是一个崭新的清晨。
“好诡异的梦境。”周阳揉了揉脑袋,赫然发现回忆时这个梦的整个过程都在脑海中重现了一番,这让他出了些许冷汗,因为这和他过往对梦的认知完全不符。
做过梦的人都会有经验,梦境这种东西,无论在做梦的当时感受多么真实,在醒来的时候,其中的内容会立即忘记十之八九,只有少数能留下深刻印象的片段会记在大脑里面,这些片段印象如果不能得到经常回忆巩固,在不久之后,做梦的人只会记得自己在某某晚做了一个‘美梦’、‘噩梦’,而不会记得这个梦的具体内容。
他奇怪了一阵毫无头绪,只能感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依照往常睡醒的第一动作拿起床头手机,赫然发现一夜间多了十几条来自同一号码的未接来电,正在他皱眉奇怪这个号码的来路的时候,这个号码又来了电话,他皱眉点开接听,就听到一个压低了的模糊声音说了一句话就马上挂断。
“下楼,左转小巷,十三米,上车。”
莫名其妙。
周阳看了一阵手机,觉得自己这几天简直是莫名其妙,跟踪一件跨国案件回国,遇上的奇葩事情还真不少,这个电话来的莫名其妙,让他摸不着头脑。
寻仇的?
他想起一些轶闻传说,不禁紧张了起来。
官方的刑侦工作者秉公执法,有公仇而无私怨,然而犯罪分子并不都是如此大度,寻仇报复的事情时有发生,尤其是刑警接触的普遍都是亡命徒,这种事儿发生的概率更是不低。
周阳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这些年经手的有报复倾向的罪犯,心中打了个突突,这些人不乏几个有着相当的个人素质,万一越了狱摸过来给自己两下子,也并非不可能。
、身为刑警怎能害怕黑恶势力?周阳思忖这时叫人只怕打草惊蛇,他也非手无缚鸡之力之辈,索性下去与这些匪类斗上一番。
心中计议已定,周阳穿了身便于行动的运动服,一手紧握了上满子弹的佩枪,打开保险,一步一提防地下了楼。
他警惕地走进小巷,双手执枪,缓缓地靠近那地点,很快就发现了那辆黑色的奥迪车,车后黑板子盖住的车牌号让他更加提高了警惕。
周阳匍匐下身体,半蹲着朝车后缓缓行进,一双眼警视四周,准备在暗藏枪手出现的瞬间进行射击,就在他准备拉开车门劫持司机的时候,那车窗拉下来露出张方脸:“不专业,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老老实实叫人,别和人家玩这套。”
“呼~”看清了这张脸周阳抹了把汗站了起来:“老杨,你他吗没事来这里吓唬我?”
“这是给你涨经验,你们平时抓人还要武警特警帮忙,自己是做不来这个的,既然不专业就别自己逞能,想当年我在缅甸可是差点被你害死。”杨建华按开车锁:“上车。”
“你心眼太小,多少年了还记得那事。”周阳上了车子,拉上手枪保险,却见杨建华伸出了手:
“手机拿来。”
“你要它做什么?”
周阳摸出了手机递给杨建华,只见双手一掰,极其灵巧地将这款定制的警用手机拆分开来,周阳目瞪口呆地看着杨建华将手机的所有零件取出机壳,不只是拆下电池,连监听系统与摄像头等接收系统全部拆除丢出车窗,最后将一个空壳还给了周阳,没等周阳回过神来,就踩着油门开动了汽车。
“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明知对方有深意,然而周阳仍旧有些生气,这款手机看上去普普通通,实际造价不低,所有类似的警用手机全部特别定制,更不用说里面有许多资料,一旦损坏,无疑损失巨大,而一旦警队联系不上他,那问题就更大了——刑警队要求二十四小时待机,他还从来没违反过规定。
“回去给你个新的。”杨建华并未开远,开了一段时间,把车在另一个道口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周阳:“老周,别的废话不说,前天那个案子你想不想继续跟下去?”
“当然想。”周阳皱着眉头点了下头:“不过……”
“别的原因别问,如果你想,我们马上通知国际刑警组织,让你辞职,然后作为特聘人员加入我们参与这案子,如果不想加入,我们也会和你们组织沟通,这个破手机还有你这把枪的事情很容易交代过去。加入的话,我不跟你谈待遇,事情完了之后,我们会在国内安排你继续做刑侦这行,以后想要留在我们部门也可以谈。”
杨建华看着皱眉不语的周阳,低头看了眼腕子上老式的机械手表:“我们时间不多,我现在没法透露更多的信息给你,你只需要现在告诉我,做还是不做?”
“做!”周阳不是矫情的人,马上下了决断。
对于杨建华工作的部门周阳也听到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不过对那神秘案子的探索欲实在让他欲罢不能。
他明白日后的人生一定与往日全然不同。
事实也是如此,许多年以后,周阳想起今天这个几乎割裂了他整个生命的抉择,仍旧不胜唏嘘。
杨建华似乎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然而嘴上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动听:“呵,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顶不住这诱惑,当年就看出来了,你就是电影小说里面‘知道得太多了’的那种人,吓是吓不住你的。”
“你刚才都是吓我的?”
“是,也不全是。”杨建华吸了口气,认真地说:“老周,你可要想好了,对我们部门你应该有些耳闻,从现在开始你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反悔,这会是个影响你一生的决定,不要草率决定。”
“我晓得,该说什么就说吧。”
“到地方在说。”
这个时节的京城并非旺季,然而在早间时段三环里仍是人山人海,地铁的出入口队伍已经排到了门口外面老长,是为京城一景,周阳跟着杨建华下了奥迪车,进了一个偏僻小巷,小巷尽头的宾馆门脸十分肮脏,里面的服务员稀少而懒散,杨建华并没有打招呼,直接进入了三楼的大房间,这时周阳注意到几个分布在走廊各处的人,观察这些人的站位完美地将走廊四周全部控制,显得戒备森严。
尤其让周阳注意的是里面居然有一半是外国人。
他们似乎认识杨建华,只有一个中国人走过来收走了周阳的佩枪,随后就不再关注,走廊中央的大屋子门扉黑漆漆的一片沉重,打开大门又是一道密封的金属小门,看上去厚而沉重,杨建华打开小门,后面一扇普通的木门半敞着,这时能够听见里面飘出来的谈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