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家瞬间陷入一片悲哀之中。桓因哭着奔到桓公的房间时,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屋内哭声一片,桓因踉踉跄跄的想上前看爹最后一眼时,却被朱氏挡在了门外。
“把这个扫把星给我轰出去,他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不说,现在又克死了老爷!”
就这样,桓因连爹爹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此后,在朱氏的主持下,桓家一众为桓公发丧,不少桓公以前的好友和老客户都到场表示哀悼。在桓公的灵前,桓家全家老小悉数沉浸在悲痛之中,唯独没有看到桓因。虽然桓公的老友都没见过桓因,但桓公自从有了桓因,逢人便提,这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映像。本以为在此能看到那个让桓公每次提到就一脸幸福的幼子,谁知他连为桓公守灵都不到场,这让大家对桓因非议纷纷。
桓因自然不是不想参加爹的葬礼,可是朱氏蛮横的将桓因困在了后院,并严令家仆不准他踏出后院一步。以前无论朱氏怎么欺辱桓因,桓因都不曾起过恨意。而现在她居然不让自己见爹最后一面,这让桓因彻底对朱氏恨入骨髓。可是年幼的他又能如何呢?他终于体会到,没有了爹的庇护,自己是多么的弱小无力,连为爹送终都做不到。第一次,他哭了,为了他爹,也为了他自己的无力。
朱氏借此机会宣布,桓家的下一任家主由桓宇继承。
……
桓家,先祖祠堂。桓因一个人跪在堂前,面对桓彬的灵牌,默默不语。离桓公的去世已经有月余了,朱氏终于放松了对桓因的管制,才让他可以过来拜一拜自己的父亲。跪了好一阵,他才站起身来,走出了府去。
此时,正是初春之季,万物复苏,阳光和煦,大街上一片温暖的气氛,时不时有几个小孩儿欢快的跑过。可这温暖祥和的气氛却化不开桓因心中的寒冰,他默默的走着,不知道路在何方。
桓因一直走到城西老街才停了下来。老街是荆州城穷人们的住所,桓因在荆州八年,却从没来过此处。他觉得自己现在跟穷人们是一样的,苟延馋喘的活着,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桓因饿了,他摸了摸怀里玖玖姐姐偷偷给他的一些碎银子,然后往一个包子铺走去。
“给我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走着走着,桓因听见一个声音从身边的巷子里传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深深的巷子中,一群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围着另一个趴在地上的少年拳打脚踢,被打的少年虽然已经头破血流,却一声不吭。
桓因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无名火焰,竟奔着那群打人的少年冲了过去。推搡,踢打,拉扯,桓因奋力的想要赶走这群恶少,救下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地上那个人见到有人来帮他,许是看到了希望,奋力爬了起来,与桓因一起和那帮恶少扭打成了一团。
桓因自幼习文,从没学过什么武术,而地上那名少年明显也是瘦弱之人,面对一群恶少,两人本不可能打过。也许是太愤怒了吧,也许是对生活本来就放弃了希望,桓因二人拼命的反抗。满身鲜血的二人如同恶鬼,从一开始的推搡变成了撕咬,从抵抗变成了进攻。
恶少明显是被镇住了,这只是不到十岁的小孩打架而已,桓因二人却是在拼命。
“疯子!晦气!”终于,恶少们放开了二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开去。
那群恶少走后,桓因感觉自己已经奄奄一息,鲜血已经从他的头上流进了眼睛,盖住了他的视线。
半晌,他身边的孩子似有了一些力气,带着胜利般的语气说道:“我叫叶无忧,树叶的叶。我娘希望我活的无忧无虑,所以名字唤作无忧。”
桓因用手擦掉眼睛上的鲜血,转头望着这个跟自己一样狼狈,伤痕累累的少年。如果没有这么多伤痕和鲜血,这应该是一个乖巧帅气的少年吧,桓因想到。
“桓因,八岁。”
“七岁。”
“你住哪里,为什么被他们欺负?”
“我从小就跟我娘住这附近,我娘织布为生。后来我五岁时娘得了重病,再也没下过床。之后我就学着去山里采草药,我运气很好的,百年的人参,千年的灵芝我都采到过,每次上山都是满载而归。欺负我的那帮人也是采药的,他们嫉妒我运气好,总比他们收获大,便经常欺负我。”
说到这里,叶无忧顿了顿,又说到:“我娘这次又发病了,病的很重,大夫说要千年灵芝续命,我便去山崖上采,我爬了三天的峭壁,终于找到一颗。没想到回来被他们撞上,把灵芝给抢了去。这千年灵芝极为难得,我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再得一颗的。”
桓因深深的体会到叶无忧的无力,就如同自己父亲当初去世一般。这个世界,不论你走到哪里,不论你富贵还是贫穷,总是有人欺负你。他看着无忧无助的样子,虽然没掉一滴泪,但是心里肯定满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