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渴望有这样一个女人,能够宠溺着自己,任自己撒娇,看自己玩闹。
虽然父亲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母亲的角色。
然而在后来乞讨生活的每个孤寂的夜晚,林萧不止一次的曾想:
如果有一个母亲,陪在自己和父亲身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父亲不会酗酒,不会沧桑,不会一声不响离开自己。
自己不会乞讨,不会困窘,不会有苦有泪自己扛着。
便在这时,另一个声音穿破他的耳膜。
他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肆意喷薄。
那声音说:
“林萧,让爸爸抱抱。”
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忽然被巨浪拍入水中。
林萧迷蒙着双眼,模糊着看向前方,那一家三口的剪影。
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他们的脸上,幼年的林萧两只手被男人与女人抓着,然后蹬地,跳起,荡起秋千。
幼年的林萧目光湛亮,清光如水,荡起轻柔的波纹:
“看,我比你幸福。”
林萧只觉得心口处一根长矛被人用力地刺入,穿过胸口,直抵后背痛彻。
血沫不断地从他嘴角处往外溢出,他盯着那三道身影,长久无言。
撕心裂肺的痛似乎也在心口忘却,他的意识中只剩下那三道身影。
那温宁女子温婉的笑容,那成熟男子爽朗的大笑,那幼年林萧欢快的笑。
他们像是一张又一张重复叠加的照片,不断通过林萧自己的眼睛,传入大脑。
他努力的将他们记忆,他努力的将他们忘记。
不知何时,他已经无泪可流。他的心口似乎也不再拥有痛楚。他的汗水已干。
他的眸子随着三道身影越加深刻的印象,而越来越亮,那丝红芒一闪一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除了你自己,一切经历的都不会留存下来。”他猛然跃起,全身突然间迸裂无数道血口,无数道血喷涌而出。
幼年的林萧尚在幸福地笑,眸子内蕴藏着计谋得逞的得意。
却发觉那个在前方跪伏,痛楚难明的少年郎,猛地挣开冲向他。
明明少年郎身上血流如柱,四处喷射。
明明他的面容苍白无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幼年林萧却像是看见恶魔的降临一般,尖声大叫。
林萧目光凛然,心如铁石,毫不动摇地向前冲击。
你们都是假的,我的父亲早已抛弃我而去。
你们都是假的,我在孤独的长路上乞讨行走。
你们都是假的,我的母亲从未曾在生命中出现过。
所以,我不容许自己生命内,有你们这群魔障的出现。
你们必须消失。
这个世界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假的!
林萧的脑海中熊熊焰火四处焚烧,那是记忆的烈火,那是对欺骗的怒火。
那一刻,小循环在体内啪地一声,像是刚刚紧上发条的闹钟,发出一丝轻鸣。
幼年林萧尖叫着,嘶喊着:
“我是你!我是你!我是林萧!你不能杀我,不能!”
他撕心裂肺的凄喊,迎来的是一双从未见过的冷酷眼眸。
那种冷酷,冰寒彻骨。
即便是幼年林萧这样天赋的魂,也不禁透骨寒凉。
他只是一个魂,无能无力。
当被迷惑的人,想清楚自己的真谛,他的结局只有死亡。
他忽然放声的大笑,模样依旧是幼年林萧:
“杀死我,就是杀死你!哈哈!哈哈一切经历的都”话音戛然而止。
“不管它们是否能留下,我都要一步步向前走。它们已经是过往,我不需要过往。”林萧喘息着,手掌如鹰爪,死死地钳着幼小林萧的头颅,萨满信仰元力顺着小循环入了手掌。
城门处,一阵风吹拂而过,三道身影带着或是笑容,或是惊恐,或是解脱化作轻烟,随风而逝。
林萧砰的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心口。
那座“勿镇”依旧压在心口,心如刀绞的疼痛,让他几乎想要倒地再也不要起来。
他的背后,那座“勿镇”山峰上,那道雪发苍老的背影忽然转过脸。
林萧蓦然回首,与那背影四目相对。
苍老身影荷荷如风箱一般的笑声,斩入他的耳膜。
“我的未来么?”林萧抬起手猛地在地面上用力拍下,力道带着萨满信仰的力量,反哺给他,他高高跃起,在空中扭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苍老的自己,轻声道。
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骐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