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许久,这还是顾炎头一回表明心迹,也是头一回说了这般直白的话。其实之前,北央只以为,只以为他是因为赐婚,因为那龟毛的性子不耐与旁人一处,凑合和自己过日子。
也许是自己姿容帮了些忙,真论起来是否有了情意,她也说不准。说和离之时,他也便那般轻松的答应了去,分明就是也未曾将自己放心上。
此刻听来这话,除却几分意外,几分羞赧,就是恼怒。
北央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那张嘴,倒回的一点没客气的意思:“难为三爷这会子还说这话,我还当着就差一封和离书我就成了下堂妇了呢。”
顾炎没接她这话,只问她:“你呢,可是心属我?还是说当真念着那慕容连?”
这话都被他拿出来直喇喇的问了,北央忽就笑了,动弹不得,只道:“你看着我说这话,我倒想看看三爷说这话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顾炎也就当真退远了些,盯着她的面容,一字一字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面前人脸颊犯了红,起了热意,眼中虽有躲闪,但却不是难以启齿的意思,倒是一副羞煞模样。探手捏了捏她的脸,顾炎漫不经心道:“说不出口便不用说了,我也想着,那迷药的汤水我让平沧换了去,怎的你还当真就被嘉儿给弄了出来。”
这话一出,北央脸更红。
有些时候,比起言语,许是这羞涩反应更直白明了些。顾炎探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只扯了嘴角,没再说话,开始折腾起那鱼。
用过吃食,还未等二人一处说话,平沧匆匆而来,也不知在顾炎耳边说什么,走得匆忙。临走之时,他只紧紧将她抱住,用力之大,似要揉进骨血。
“等我回来。”
他就这般走了,匆匆一面,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话。人走了之后,北央又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怎么还拿乔。
嘉儿晚间伺候着北央洗漱的时候道了句:“姑娘这是将世子爷放心尖尖儿上了,奴婢瞧着,姑娘你这待世子爷的模样和当初六殿下可是两般。”
心境不同,比起年少时对慕容连的悸动,对顾炎,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了。北央靠在浴桶上,仰面看着已有些歪了去的房梁,轻声开口道:“我对三爷,总是心疼。”
寥寥几字,听得嘉儿动作着的手顿了顿,片刻之后才笑了笑:“这般好,姑娘世子本是夫妻,情意旁人也不是瞧不出,得有心人过日子,姑娘真是福气。”
只笑笑摇了摇头并不接话,北央闭上眼开始想着后头日子是不是该帮着云一师兄处理瘟疫之事,不过顾炎那处已派了人了,估摸也用不上她。
晚间儿想跟了师兄去,不还被平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保重身子么...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主子爷可怎么活这话都说出来了,想着觉得逗乐失笑出声。心里松快了些,北央便催着嘉儿动作快点儿,好起身去院中施展施展这许久未动的骨架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北央舞着弦月刀的时候心忖自己还是太好性儿了,被顾炎这么三言两语就给哄好了。换了旁人,怕是得恨他一辈子吧。想着就觉得有些不对,那换了旁人,是不是也不会搭理她了。
院中舞刀弄剑之人不知自己面容含笑泛粉,坐在一旁瞧着的人却是瞧了个真切。嘉儿心里此刻都还有些不信,不信自家姑娘怎么就能欢喜上了别人。
那六殿下可如何是好?若是这回边疆一战,世子能...念头一出,嘉儿手心有些冒汗,抬眼看了那院中女子,一身恣意,她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似的不舒服。若自家姑娘不能和六殿下一处,活着教六殿下瞧着难受碍眼,还不如没了。
一根弦,突的断了。嘉儿有些愣神,猛的一起身,给了自己一巴掌。用力之大,指印都清晰可见。
北央被嘉儿这动作吓得停了下来,收刀归鞘,也没上前,只朝着她喊了声:“你这是到晚间儿才反应起来自己白日里不该那般鲁莽杀了人吗?不然怎好端端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若是平时,许是北央说这话嘉儿也不会多想,此刻听来却觉这话含了讽刺,似怪她不该动手。嘉儿垂了眉眼,瓮声瓮气回道:“那人原就该死,世子爷不也说妖言惑众者该杀么,姑娘怎么这会儿还埋怨起我了。”
“我哪里是埋怨你,不过那人虽心术不正,但整治他的法子有的是,当众杀人,被有心人说了去,该说你仗着世子丫鬟身份胡作非为了。传到京中,可怎么好。”
嘉儿蹙了眉头:“奴婢原就是个没规矩的,何况姑娘和世子都快说和离了,奴婢又不是楚平王府的狗,哪里就能平白无故仗了楚平王府的势。姑娘说这话没劲的很。”言毕,也没管北央,就自顾自的回了自己屋子。
随手关门的力道之大,本就受了阵势破败的房子似更破败了些。
不知嘉儿犯什么毛病发了脾气,北央也到底是疼她,何况白日里嘉儿是护着她,也就没放在心上。第二日见嘉儿一副乐呵呵模样,昨夜那小小插曲就完全被北央丢在了脑后。
一颗种子,种了下去,生根发芽便是迟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