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着吃肉,羊腿卤得正好,不柴不腻,细细咀嚼茴香生津。
另一瘦大叔靠过来,八字眉,小眯眼,对着胖大叔笑道。
“刘少保有礼,您别急,待文贤侄吃饱不迟。”
胖大叔亲自端酒,绕过瘦大叔,果有急色:“陈府尹,你又想和老夫抢人。”
“上回你二女儿愁嫁,新科探花还没落轿就被你抢去,这笔账我还记着!”瘦大叔不甘示弱。
胖大叔更气:“你呢,两年前新上任的翰林,衙门还没添字报到,你就带着人绑到府里做了四女婿。”
“你强抢女婿!”一个怒道。
“老不羞,摊开说了吧,你六闺女就是没有我九丫头漂亮!”另一个呼吸急促。
……
文阮楠嚼着新贡的李子,一边欣赏大臣口战,一边执笔挥毫策论,半盏茶过得充实又自在。
当墨迹未干的策论呈上,老皇帝连看三遍,气得吹胡子瞪眼。
礼部尚书亦面呈怒容。
“文尚书!”老皇帝拍着桌子,指着她的父亲生气道:“如此良才,你打算瞒到何时!”
礼部尚书盯着卷面,痛惜道:“隽恩兄,麟儿盛才,隐而不报,你太不厚道!”
她爹就这样,被老皇帝罚了半年俸禄,又额外恩赏了三年例银。
昔日同窗抹面变脸跑来祝酒相庆,一时间忘了旧仇,就连常年欺负她的程友恭都舔着脸,求教写文之法。
程友恭年龄长她数岁,私下问道:“五哥哥才高八斗,所写策论雄展风流,能否传授弟弟其中窍门?”
废话,她笑笑。
上辈子没有资格赴雨霖宴,但雨霖宴的策论题目,夫子于后一日吩咐每个学生都作文拟写,今日策论之题,她早就知晓,并提前一个月润色作文,比起其他人当场潦草应试,当然要玲珑巧妙得多。
“没甚窍门,都是天赋,天赋罢了。”她推开陈友恭,前至大殿跪恩。
恩,三千两黄金到手,她掂着皇帝赏银,打嫡兄嫡姐面前走过。
瞧着一排红眼病,朗声道:“哟,真沉呐。”
公主新宠。
皇帝门生。
雨霖宴魁首。
三项殊荣加身,文阮楠脸都笑僵了,腰板作揖太过频繁,以至于散会后,扶腰走过王府长廊时,身手不济,被珍珠揪住了耳朵。
珍珠兴奋不已,直揪了半个圈没有要停的意思,赌气问道:“就说服不服!”
“我文阮楠,不服青天高,不服黄地厚——呀——呀——”她疼得眼泪花子冒出。
“还嘴硬!”珍珠歪着嘴。
她只得随之歪头,顶着耳朵上的蛮力,哭丧道:“就服姐姐你。”
“哼。”珍珠罢了手,细细瞧了她的眉眼,啧啧道:“也不知你这个小白脸撞上了哪门好运。”
她挺起腰杆,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别开口闭口小白脸的,多难听。”
珍珠将自己手臂反转朝上,并着文阮楠的胳膊一对比,黑白分明,男的白,女的黑。
更可气的是,文阮楠的脸,比起胳膊,还要白嫩些。
珍珠不禁泫然欲泣,玩心懒懒,怨恨天公不美,耷拉着脑袋掏出黄稠香囊。
“喏,公主赏你的。”
她颇有男儿意气,没有马上接过,反问道:“这是什么?”
“爱要不要。”珍珠作罢,就要收进怀里。
鹰隼叼物,快速抢过握在手中,“算了,我不接,公主别怪姐姐中饱私囊。”
珍珠没有忘记正事,附耳小声道:“小子,你交上大运,公主托我传你一句话。”
“嗯?”她认真凑近。
“公主吩咐,你秋闱之后,皇上如果问你欲去哪里,你就答东宫太傅即可。”
东宫,白梓芙在为一母同胞的太子铺路。
她笑而不语。
直到珍珠走后,文阮楠才解开香囊袋子,清酒香冽,勾人欲醉。
“呵呵。”她笑道,公主笼络人心,手段果然高明。
香囊袋子里装的不是别物,正是那枚雨霖宴上与顾长宁相争的,玉杯。
光洁温润。
她系好香囊,将它揣进怀里,王府外,亲贵们陆陆续续驾车回家。
就她两脚为车,负手而走。
身后的小太监抱着皇帝恩赏的三千两金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并没有什么多话。
“咦?那不是南昱公主的马车吗?”小太监忽然奇道。
文阮楠回头,只见华丽马车前,围聚了铁甲侍卫三十人,大胡子正披甲整装,神色异常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