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猜,一会儿新城主耶律亚光迎见,他会不会对儿时的玩伴,也是现在作为继母的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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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寒山城一里路,整装的战马呼着气,一千铁骑排成两列迎接远客。
送亲仪仗刚刚出现在视野里,耶律一真的独子耶律亚光便兴奋打马前驱,时年弱冠二十的他,高鼻深目,身壮如牛,唯有皮肤比一般男人白皙。
耶律亚光行到婚车前,蹬腿跳下马,爽朗的笑声冲天而起,狂野的,蓄着北方汉子特有的桀骜。
显然父亲的死,被故友重逢的欢喜冲淡。
他把马鞭握在手里,负手立在帘帐前,对着婚车一连喊了三声。
“洲儿,洲儿,洲儿。”
无人应。
见婚车毫无动静,耶律亚光的笑容一分不减,他挥袖拍了拍两肩承落的薄雪,又将发辫从肩膀拨到脑后,发辫尾端缀着的一串银链失重开始摇晃,响声清脆,主人竟然不顾礼仪登车推门。
一层木质薄门上,映出颀长挺秀的影子。
耶律亚光笑容明媚,甩手把马鞭扔在一边的雪地里,开口便亲昵不已,“拓跋伊语,爱哭鼻子的拓跋小丫头,你居然胆敢不应我,不吱声以为能糊弄过去?你行啊小丫头,连当年为你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的耶律哥哥都忘记啦?”
“……”
“不急,再晾他一阵。”令和小声说,又低头翻起闲书。
文阮楠蹙眉,“这少城主一片痴心,你怎么能——”
“嘘。”令和嫌弃文阮楠帮人说项,眼不离书,勾着唇,伸手堵住她的嘴。
清楚无比地,文阮楠又闻见了那股淡淡的梨花香。
使不厌的美人计呵。
又过了一会儿。
经过门外耶律亚光一通表明心意的叙旧,文阮楠心中已然明白七八分,回头望了眼仍旧比着“嘘”的拓跋伊语,她又好笑又同情起卖力唱着独角戏的耶律亚光。
什么九岁那年背着拓跋伊语摘桃子摔伤腿,夜里一起扮鬼欺负宫里凶恶的老嬷嬷,偷懒逃学撞见三皇子洗澡,捣乱五公主的生辰宴……
听这,怎样的孽缘。
文阮楠憋着笑,“诶,真真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公主你怎么还不开门?”
“嘘。”
“少城主拍门了。”
“让他拍。”
文阮楠眼见那扇薄门快要撑不住,木梁几乎被推倒,她正准备起身开门,但听着拓跋伊语幼年时一桩桩乐事,又忍不住再逗留一阵,蹭蹭那种乐趣,直到听到——
耶律亚光恬不知耻,叙旧就叙旧,竟然当众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在钟景阁顶楼,洲儿你说过此生非我不嫁。”
“你还主动解开衣裤。”
“你扑过来咬我嘴巴,又亲我嘴巴。”
“……”
当年拓跋伊语被耶律亚光领着在宫内玩耍,他们甩掉几个笨手笨脚的嬷嬷和太监,两个小小人儿牵手冲进宫内藏书的钟景阁。藏书阁常年不见光,阴森森寂静恐怖,耶律亚光为了吓唬她,装鬼逼她说长大后嫁给他。
说一句话,总好过被鬼吓。
两人随后一口气爬到顶楼,夏时暑热,拓跋伊语就解开衣裙坐在木槛上吹风,耶律亚光笑嘻嘻摸出几块糖哄她吃,吃着吃着,非要她用小嘴来咬,结果贼小子得了便宜,几块糖换得一亲芳泽的机会。
门外的污言秽语愈演愈烈,难听的很。
文阮楠身为听众毫不知情,悉数听尽拓跋伊语和少城主这番旧事,只瞠目结舌地愣在桌前,竟忘了开门。
令和阖上书,曲肘靠在桌角,侧眸叫了声。
“文阮楠。”
“嗯?”她从惊讶中回神。
“我只喜欢你。”
“喔。”她还没理清头绪。
一道清瘦的阴影斜侧过来,令和微热的手指触到她耳根,细细来回摩挲一二,梨花香比吻来的更快,当文阮楠吸入第二口香气时,才发觉令和的唇已近在眼前。
“别听他瞎掰,我当年不满六岁。”蜻蜓点水的吻后,令和推来一把匕首,“保护我。”
文阮楠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解,她抬手却抓了个空,令和灵巧地扭身避开,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