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芙死死抓住文阮楠的手臂,竟有一分哀求,“不要说这种话,妖女接近你另有目的。她野心勃勃,你……”
“一命抵一命。殿下开始说的对,她吃下的是我递过去的毒药。”文阮楠推开白梓芙,走到密室门口,她侧眸一笑,眼里淡淡水光如初,“阿宁,我走了。”
白梓芙追上来,一只手捉住文阮楠的手,急切开口:“你别做傻事,她……没死。”
文阮楠愣住,分辨不出这句话的真假,“她真的没死?”
“不是烈毒,只是寻常消损精气的毒药。”白梓芙紧紧盯着文阮楠,为暂时稳住对方,只能编造出这套说辞,又拿出一样东西,“耶律亚光今日约了拓拔伊语午时在城中小悠塔见面。拓拔伊语为杀耶律亚光,身上涂满毒药,她作定主意色诱。这把小悠塔地窖的钥匙,是她留给你的。”
摊开手,这把玄铁打造的钥匙,通身赤色,外形燕尾鱼头,它躺在白梓芙羊脂白嫩的手掌中,黑与白越发分明。
文阮楠接过钥匙,把钥匙握在手中,“除了这把钥匙,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唯一的一把钥匙,楠姐姐得拿好。今日午时需要你埋伏在小悠塔,如果耶律亚光不上当,你就一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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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阮楠带好人|皮面具,她俯身而过,从暗门小道里低腰向前,大约两刻,眼睛经受许久的黑暗,当再次见到白亮的光,有一阵不适应的晕眩。
她扶住眼睛休憩片刻。
这暗门另一头是普通的农家小院,与来时的集市相距几条街,空荡荡的小院里双目望去,只有个老婆婆坐在木椅上缝补。
老婆婆面容端静,见文阮楠钻出全程都没有抬眼,一针一线镇定的缝着件圆领皮袍。白梓芙挑选卧底的眼光极好,旁人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老婆婆常年握刀的拇指内侧生有厚茧,只当是一个平常老瘦的农家婆子。
文阮楠即将推门出去,老婆婆坐在阳光里,冲着手里的针线打了个哈欠,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文阮楠,她为彦国人,为彦国而蛰伏,只能压低声音殷切叮嘱道:“驸马爷此行一路小心。”
文阮楠手一顿,老婆婆虽然白发如雪,鸡皮鹤骨,但眼里对彦国社稷安康的炽热不属于任何一个少年。
她偏头,深深望了老婆婆一眼,“老人家你也保重。”
小悠阁已有百年历史,历经几任城主修葺,九层高的木塔气势雄伟,飞阁冲天,从底部往上每一层雕刻着不一样的兽形图案,回廊周折反复,虚火兽时刻立在每层房檐边角,远远看去塔身朱红刺目。
整座藏书阁仿若直|插云间。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奇怪,越缺什么,就越要显摆什么。
南方的读书人心思诡谲,却常常开口闭口的圣人君子。北方的捉刀客十个里面六个大字不识,但九州之内最大的藏书阁就立在商贾云集白丁满街的寒山城。
“咳咳……”文阮楠怀里用油纸包着四个圆滚滚的冻梨,她穿的不多,面上发寒,此时又穿行在积雪未化的小巷中,靴子泡在寒冷里,胸口也被冻梨散出的冰气侵蚀。
又不禁多咳了几声。
寒山城今日没有前几日那样的鹅毛飞雪,雪花小点小点飘着,出了巷口,旁边卖包子的老板揭开蒸笼,肉香冲鼻而来。
老板的吆喝比实物更具吸引力:“包子,大肉包!三勺满肉,一勺面皮儿,酥油刷了整夜!嘿,周老官家的大肉包,和尚闻见争着还俗,大姑娘吃过不要聘礼,只要五屉周老官儿大包勒。”
五屉不就一百个?
一宿没睡,水米未进的文阮楠嘴唇有些发白,嘴角向上微微勾起,她透过热气腾腾的蒸笼,向乐天安命的老板点了点头:“大哥,来两个包子尝尝。”
“哎,姑娘长得太瘦弱,两个怎么够?我再多送你两个。”老板乐呵呵,装好四个包子,“姑娘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我刚刚还寻思含山从哪来这样水灵灵的大妹子。就说我家那个婆娘一个胳膊顶你腰粗。她呀,一天不骂我,怕是要害闲病。婆娘刚在里屋做肉馅儿呢,我怀疑她上辈子是个拉三百斤弓的大男人变的……”
文阮楠接过包子,笑着咬了一口,老板与老板娘夫妻恩爱,两人共同做出的包子香软实诚,她赞叹道:“大哥娶了手艺如此好的嫂嫂,左邻右舍怕是羡慕的紧吧?”
“那当然。”老板一拍胸脯,脸上幸福挡不住,“菜烧的好吃,人也勤快,五年给我添了三个孩子,咱们寒山城太平,我这外乡人留在这儿十年,都快忘了故乡的山水咯。”
太平十年。
文阮楠不吱声,闷头吃完四个包子,转头看相城北沉浸在安宁中的小悠阁。
怀里那四个装有火药的冻梨,隔了几层衣衫咆哮着,冲撞着,仿佛迫不及待想要飞出去把藏书百年的小悠塔烧个一干二净,连着城内的百姓多年的安宁太平,都付之一炬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