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现?在最该做的是离开才对，可双腿却像被灌了千吨重的水泥，怎么也迈不开。
“傻，”额侧忽然被轻轻敲了下，微微濡着湿意的指腹使了些力，迫使温宁侧头对上了了女人的视线，于?此同时带着点嗔责性质的女声响起，“那门是我们来的时候让人开的，先别想些有的没的。”
“没事，一切有我。”
女人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笨重的拖曳声里隐隐还能?听到这么一句郑重的保证。
一路从楼道跑下去，正好碰上了从更高楼层里下来的人，警铃散出的红色射线与楼道中昏淡的白?炽光交织融合，与刺耳尖锐的铃声一并勾成一幅充斥怖意的画面。
虽说人群里也有大喊着不要挤注意安全试图安抚的的人，但很快的，这把声音就会被哭喊和尖叫的声音盖过去。
温宁的手被扣的很紧，顾舒似乎一直都有注意温宁这边的情?况，只要察觉到有人挤到她?，就会刻意侧了侧身护住她?。
这路很短，却似乎又?很漫长。
温宁对这件事的最后印象停留在了被握得生疼的手腕上。
下楼之后，便有商场工作人员来安抚在场人员，说是没有发生火灾，烟雾报警器响的原因是有个新进的伙计烟瘾犯了，以为偷偷摸摸躲在角落里吸就没有事，却没想到误触了报警器。
工作人员还说了很多别的话，温宁都记不太清了，视线虚虚落在某个点，许久才回?过神。
这会儿人群已经散开了。
钝痛自手心渗了过来，温宁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直到这会儿，顾舒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女人拇指指腹正好摁在她?的手心上，紧紧的。
“顾……顾舒？”试探性唤了声，惊觉喉腔也是干哑的，大致是惊的。
顾舒缓缓转头看她?，自鼻腔里溢出浅淡的一声嗯。
“好像，应该没什么事了？”温宁不确定道。
“嗯。”
依旧是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单音节，从温宁这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顾舒唇瓣抿成平直的一条线，再往上，眸底亦无情?绪，面上是一贯的四?平八稳看不出心思的表情?。
然后该说些什么呢？
温宁启唇，大脑却忽然短路了。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对方手间?力度似乎加大了，隐隐还有几分颤抖，她?抬头看了眼，顾舒表情?依旧没变，这让温宁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又?惊得产生错觉了。
但应该不是。
掌心痛感加剧了，温宁忍不住低低呓了声。
“抱……对不起。“顾舒眸底划过几分凛然，恍若刚回?过神那样松开了手，唇瓣轻微摩挲，溢出一句像是自我呢喃又?像是回?复温宁的话，”没事就好。“
掌心兀然空了，一时之间?忽然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温宁下意识地捞了捞，后才背着手，低低重复，“嗯，幸好只是个乌龙。”
“你没事就好，刚刚情?况还满乱的，如果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我一开始是不应该说那些话的，刚开始时看你似乎想唤起声控灯，但可能?是怕就没出声，我记得吴秘书教过我，有些时候不能?直接戳穿女孩子心思，莫名觉得那时候就是这种情?况吧，所以我就想着随便找个话题吧……”一改从前，顾舒忽然絮絮念起来。
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想到找了这么个不凑巧的话题，我可真是个……”顾舒边说着边要走?，刚迈步，身形却是一晃。
温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坐到了地上。
顾舒也是愣了愣，手指骨节屈起撑在地上，挣了挣，想要站起来，然而刚支起了半个身子，整个屁股墩又?坐了回?去。
温宁愕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你……”
“我——”顾舒面上表情?稍稍松动了，静默几秒后，她?抿了下唇，别过眼，声音听着有些闷：“腿软了。”
温宁：“？？？”
“就是你想的那个，肌肉突然开始紧张，中枢对周围神经的抑制作用减弱活消失，引起的肌张力增高。”顾舒再侧过头来时，表情?还是看不出情?绪的平淡，语气亦是正儿八经的平。
温宁：“……”
如果只是听声音，或是只看着脸，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女人支棱了半天还没支棱起来的场景，温宁还真会被忽悠过去。
温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回?儿的顾舒……还真的是显得有些傻。
“这种情?况很常见?的，没什么大不了。”顾舒语调淡淡，然而已经悄悄攀上了面颊的红意泄了她?此时的心思。
“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温宁俯身，向顾舒伸出手。
顾舒瞥了温宁一眼，视线缓缓移到了手上，顿了顿，眉心微拢，”抱歉，刚刚情?况紧急，可能?握得有些用力。”
闻言温宁才注意到掌心的红痕，唇瓣微抽。
“抱歉。”顾舒沉眼，声线更低了，有些像是做错事后乖乖等?着家长训话的小?孩子。
“不是，”温宁努力摁下那些想要吐槽的话，斟酌再三，开口，“顾总现?在是傻了吗？”
好吧。
还是忍不住吐槽了。
这娃娃的重点怎么这么能?歪呢！！！
顾舒却是点了点头，极认真道：“嗯，有点。”
“……”
温宁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了。
还隐隐想笑。
怎么会有正儿八经承认自己傻了的人。
温宁尽力咬着唇憋住笑，径直抓住依旧坐在地上那人的手用力一拉，“你还想在地上坐多久？”
顾舒没有防备，猝不及防的一拉后整个人怔了怔，长睫垂下，“嗷。”
正要抬步，身形却又?是晃了晃，惊得刚准备松手的温宁忙又?扣住了顾舒的手腕，急急忙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就可能?还是有点腿软。”顾舒清咳了声，视线虚虚定着，佯装说这话的人不是她?，“还没回?过神。”
“噗。”
温宁这回?是真憋不住笑了。
她?边挽着顾舒手腕边拿出手机联系助理，半是打趣半是玩笑，“顾总也会怕的啊。”
依着刚刚商场工作人员的意思，商场还得封锁一段时间?，也说不上一个具体的解封时间?，温宁想着与其在这干巴巴地等?着还不如先让人来接。
助理那边回?应得很快，没多会儿就发了个车型及车型特?征过来。
“我不能?怕，”正准备回?个好，身侧女人低低淡淡开了口，“刚刚那种情?况下，恐惧是会传染的，一个人怕就够了。”
“……”
温宁抿了下唇，自喉腔里憋出一句，“傻。”
没多会儿助理就过来了，注意力都放在了温宁的安全身上，都没注意到温宁旁边还有个人，车子一路载着到了温宁所住的酒店，见?另外?那人不下车，助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俩人似乎不同路，赶忙问地址。
听到顾舒报出的地址，助理还嘟哝了好几声这个地址很熟悉，过了好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顾总！？”
助理嗓门很大，便连昏昏欲睡的温宁都惊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一副见?了鬼那般表情?的助理以及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顾舒。
只见?顾舒眉心微微拢着，然后指了指自己，试探性的语气，“嗯，是我？”
温宁看不下去了。
忙寻了个理由搪塞助理让她?先回?酒店去了，又?让司机去别的地方转悠一圈，不过短短几分钟，车里就只剩下她?和顾舒两个人了。
车厢里一下就变得安静了。
温宁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低低弱弱挤出一声，“抱歉啊。”
“抱歉什么？”低淡的女嗓里染了些许疑惑。
“就——”那些话已经到了嗓子眼上了，可对上顾舒双眸时却又?失了说出来的勇气，温宁抓了下发梢，有些烦躁道，“算了，我先走?了。”
顾舒没有挽留：“好，回?去早点休息。”
应声甚至称得上是干脆利落。
温宁：“……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一般人遇到这种要说不说的情?况，那好奇心不会都被勾起来么！这瓜娃娃怎么还越来越淡定的感觉啊！
“有，”顾舒声线听起来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你早点休息比较重要，刚刚受惊了。”
末尾咬字放得很软，莫名有些安眠曲的感觉在那。
温宁怔愣几秒，轻笑着摇头：“你还真的是。”
“真的是什么？”还是听不出情?绪的反问。
“烦人。”
“嗯……我以后会改进的。”顾舒的声线里总算有了些许起伏，以及小?心翼翼。
温宁静默几秒，低低道，“还说不是烦人。”
老是这个样子。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
想要狠下心，可对上女人这个面容，却又?做不到。
“抱……对不起。”
“为什么老是说抱歉。”温宁摸了摸鼻子。
顾舒沉默半晌，沉吟着：“感觉不经你允许，做了不好的事。”
“每次都是这样，真的很烦啊。”温宁冷笑着低低呵了声，忽然上前，伸出手用力抱了眼前人一下，泄愤似的。
明显感觉女人身形一僵，手臂抬起，隐隐感觉到微凉的掌心虚虚覆在了她?的后背，却又?迟迟没有落下。
“那我也这样，没经过你允许就——”
声音戛然而止。
末尾二字始终卡在喉腔纠结着说不出来，倒是在这挣扎间?隙里，得来对方干巴巴、但却很笃定的三字回?应。
“没关系。”
温宁的手背在身后，缓缓后退两步，侧着头，小?声嘀咕着，“……我怕有狗仔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