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现在才发现她“娘”教的扶乩之术是真的上头。
自请了十三郎的妖魂附体之后,姜虞虽然脑子里还保留着“我是人我是人我真的是人”,这样的意识,然而行为举止却不由自主地变得喵里喵气起来。
比如,手脚着地,四肢齐爬,把手当爪爪舔,揣着手蹲坐在步辇的角落里,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小心翼翼地盯着座上的少年郎。
她也不干嘛,就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小眼神儿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赵奉仙喝酒,她就盯着他拿酒杯的手看。
赵奉仙把十三郎抱到怀里,她就盯着对方的胸膛看。
赵奉仙卧榻假寐,她就盯着少年郎一头鸦羽似的长发看。
按理说她被赵奉仙所掳,但凡有点脑子,应该找机会逃走才是。
可被灵猫妖魂附身的她,脑子里却一点逃的念头都没有,反而充满好奇,看哪儿都觉得新鲜。
她自个儿看来看去,那赵奉仙也不理她,看到后来她觉得累了,就脸朝下,四肢匍匐,趴在步辇里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香甜无比,不知过了多久,姜虞才在一片浓郁的九里花香中醒转过来。
睁开眼,入目便是一顶摇曳的大红锦帐,织金绣花,帐子四角坠着喇叭花似的小金玲,精工细做的红色流苏。
姜虞伸手扯了扯帘帐,流苏轻晃,金玲清响,门外立刻传入轻声人语。
“屋里有声音了,可是赵判官那位小夫人醒了?”
另一个娇憨的女声疑惑道:“小夫人?赵判官已经娶过正头娘子了吗?”
“这倒未曾听闻呢,”又一人嘻嘻笑道,“不过呀,我听说赵判官所炼功法奇峻诡僻,若要修得金身,在金丹大成之前需得保持童子之身才行呢……”
“哎呀,这可是真的吗?若是如此,赵判官岂非还是……?”
此女语声微扬,八卦之心溢于言表。
“对呀,赵判官还是……嘻嘻,所以他应当还未娶亲,便是娶了亲,也还未尝过床笫之欢,燕雀之好呢。”
姜虞:……
啧啧,听听这虎狼之词。
她双手环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听八卦。
横竖她这会儿八成已经到了那小魔头的地盘上,凭她那点小心思和弱鸡修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逃出去。
她才不相信那个小魔头掳她过来是看上她这张脸,或者他有什么给人戴绿帽子的怪癖。
毕竟那个花容月貌的海棠花妖,这小魔头也是眼都不带眨地就给捏爆了。
且先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夭蛾子再说。
姜虞听了会墙角,忽然发现屋外的姐妹茶话会好像越聊越偏了。
“……如此说来,这小夫人便是和赵判官成了亲,也得守好多年活寡呢。”
“我娘说男人鼻子生得高挺,那事上就强。”
“我曾见过赵判官戴半面面具的模样,从侧面看,赵判官的鼻子生得极为英挺。”
“所以……这天天只能看不能吃的……”
众女说罢齐声叹气:“这位小夫人可真是太惨了。”
姜虞越听,脸越红,末了,热血涌到耳根子底下,感觉实在不能再听下去了,正想出声打断,忽然感觉被窝里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她光.裸的小腿上蹭了过去。
她一丁点儿心理防备也没有,吓得一下子缩了腿,翻身一滚,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哎呦——”
姜虞摔坐在地,双手撑在身后,眼睁睁看着被子底下鼓起一个小丘。
那小丘往床沿边蹿了过来,在被子里慢吞吞地拱啊拱。
忽然,被角一动,一颗圆滚滚,毛绒绒的小脑袋从被子里冒了出来。
“喵呜~喵呜喵呜~”
姜虞眼睛一亮,欣喜道:“十三郎!”
她怎么能把这只九尾灵猫忘了呢!
众婢女听见屋内呼喊,忙收了声,推开屋门跑了进来。
谁知进到屋里,却发现那银甲紫裙的少女正坐在床边的踏脚上,正抱着一只九尾灵猫逗得不亦乐乎。
据说这位冬藏仙府的女弟子是赵奉仙亲手抱进城主府,塞进这间客房的被窝里的。这些侍女虽被拨到此处伺候,但之前还未见过正主真容。
现下见了,都觉得这少女生得妩媚娇俏,雪肤玉骨,想必过得几年,再长开一些,必然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难怪能引得赵判官动了心思,将人抢了回来。
美人美则美矣,就是这味儿……
好像有一点点不太美妙。
姜虞撸猫撸得正是开心,忽然见一个粉衣婢女以手轻掩口鼻,像是为了避免嗅到什么臭味,莲步轻移,走近前来,犹犹豫豫地请示道:“敢问小夫人可要……沐浴更衣?”
姜虞笑容一僵,旋即微微低头,在身上嗅了一下。
这一嗅,她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太好了。
原身等人困于荒山野观数日,被迫与魔道妖人周旋,整日里风餐露宿,怕是仙女也要馊了。
再加上那赵奉仙逼她和诸葛绮红打架,二女在水洼地里滚了一身雨水,这身上的味道哪里还能好得到哪去?
再看看十三郎,也是灰扑扑的一只,一身黄白相间的皮毛蔫搭搭的,狼狈得很。
姜虞前前世,家中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的小富之家;前世更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几时这般不堪过?
姜虞想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便道:“自然是要,这被褥恐怕也要换一换。”
几个侍女面上露出和善的笑意,两个走上前来更换被褥,另外三个引着姜虞朝外走。
“小夫人请随吾等前来。”
出了屋门,便见朗朗青天之下,粉墙黛瓦,碧树繁花,九里香灼灼盛放,花香沁人心脾,真是个幽静雅致的所在。
三个婢女拥簇着姜虞,转上右手边的抄手游廊。
姜虞问道:“此处是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