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岗是个小县城,一到晚上八点,街上空荡荡的,看不见几个人影,买包烟都找不到地方。
丝织总厂门口的夜市,是本厂和周边几个单位职工家属及一些个体户自发聚集起来的,是整个县城晚上最热闹的地方。从另一个侧面反应出丝织总厂效益好,来我们这儿做买卖能赚到钱,厂领导一直引以为傲。
厂领导还有点“迷信”,感觉人多热闹,单位才能红红火火。并且职工没什么娱乐生活,有个夜市在门口,晚上出来逛逛,心情好了能够安心工作。
总之,厂里对夜市是持支持态度的。
不过夜市也存在许多问题,为争一个好位置,摊主经常吵架乃至动手。人多了,游手好闲之徒就往这儿钻,小偷小摸,寻衅滋事,坑蒙拐骗,敲诈勒索之类的事时有发生,严重影响到厂区周边治安。
卫生问题更让人头疼,尤其几个大排档和烤肉串的,炒菜炒得乌烟瘴气,地面搞得污水横流一片狼藉。屡教不改,阳奉阴违,说到底卫生包干区终究不是厂区,在围墙外面他们是有恃无恐。
韩博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治理整顿夜市。有姜国平这个老滑头当参谋,没什么不放心的。厂里一分钱不用掏,还能省两个勤杂工工资,何乐而不为?
钱主任没任何意见,鼓励他甩开膀子干。
城西工商所就指着丝织总厂的工商管理费发工资,厂办主任亲自打电话,保卫科长和副科长亲自登门,夜市这点事真算不上事。不谈定额,只要解决一个职工工资,每天晚上到传达室上班,全权代表工商部门维护市场秩序。
“姜科长,个体户应该交纳工商管理费,他们有权为什么不自己收。”回来路上,韩博不解地问。
姜国平抱着杯子,嘿嘿笑道:“去他们那儿登记过有证的才算个体户,小商小贩谁会去登记。这跟农民进城卖菜一回事,进菜市场要交管理费,在马路边上没人管。其实他们想管想收,关键他们没几个人,没派出所那么大威慑力,老百姓不怕他们。
我家庭困难,我这是养家糊口。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没收我东西,我带家人去你所里闹,去你家里闹。你不给我活路,我就不让你安生。前年夏天来过一次,一分钱没收到,之后再也没来过。”
“我们的工作应该没那么难做。”
“这肯定,首先这是我们地盘,不让你呆你就干不成。做生意讲究扎堆,人越多买卖越好。整个县城就我们这儿一个夜市,大晚上去其它地方卖给谁啊;其次,我们有经济民警分队,我们是人民西路警务室,有兵,有威慑力。”
姜国平喝了一口茶,又调侃道:“小韩,你现在了不得,牵头公安工商和保卫部门联合执法,公安保卫工商和卫生工作一肩挑,相当于综治办主任,只是没组织部门任命。”
下午6点,工商所的人会来报到。加上今天刚到的高长兴,可不是公安工商和丝织总厂保卫部门联合执法吗?
第二天上班就整这么多事,想想是挺好笑的。
事情办得顺利,有汽车去哪儿方便,再次回到单位才9点半,上楼时顺便去了一趟基建科。
装修,绝对是一件新鲜事。
一个个拉着问长问短,打听大概要花多少钱,大概会装成什么样子。消息传播速度惊人,楼里要房子的干部职工一会儿全来了。
工作时间,厂领导看见不好。
基建科路科长拍板,提前给3号楼1单元102安装门窗交钥匙。工程队他打招呼,李泰鹏随时可以进场施工。先装,装个样板房,装好之后看效果,也看看装成电视里那样要花多少钱。
“韩科长,工钱真跟材料费差不多?”
“一半一半,差不多,不过我家不用花工钱。我爸是木匠,我姐夫也是木匠,连我妈都会一点。”
“家里有几个手艺人就是好,二车间王大兵一家是瓦匠,他家盖楼房就上梁时请几个人去帮忙,省好几千。”
“严打”是全国政法系统今年的大事,设立经济民警分队和治理整顿夜市是保卫科现阶段的大事。对许多干部职工而言,房子才是他们今年的大事。财务科几个大姐意犹未尽,一直追到三楼。
高长兴不明所以,暗想大学生就是高人一等。同样刚来,不但能当干部,能担任副科长兼经济民警分队长,而且如此受厂里人欢迎。
两张办公桌,正副科长一人一张,自己只能坐在沙发上,像个来办事的外人。在公安局是临时工,到丝织总厂又是边缘人,心里很不是滋味,韩博跟他打招呼都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