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囚徒没有资格说拒绝。
下一刻,顾心言走在了一条漆黑的甬道。
那条甬道是如此的漆黑,让人暗生恐惧。
顾心言下意识地向前跑着,想要摆脱这黑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个细细的光点出现在了前方,他朝着那个光点拼命地跑了过去。
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光点、光圈、光门……
最终,顾心言冲入那道光门。
然后,他看见了一盏台灯,散发着黄色的光晕。
台灯摆在方桌上,方桌上,放着一个本子,本子上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小人,而他正坐在矮凳上,瞧着那个本子。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涂鸦。
在他身侧,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年人躺在一张凉椅上,手拿一把蒲扇微微摇着,老人给自己摇了两下之后,就会给他摇上七八下。
那人老人,他叫他爷爷。
凉椅旁边的小凳上放着一只收音机,里面有人在唱戏,唱的是他怎么也不觉得好听的戏曲。
爷爷知道他不喜欢听戏,声音开得很低。
他拿着一只,准确地说是半只蜡笔,在本子上给那些小人涂色,那些小人是他麾下的强兵猛将,他要带着他们去征战四方。
房间不大,堆满了杂物。
爷爷说,这些东西都是宝贝,这些宝贝能让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之后成为文化人,以后也能像政府里面的那些叔叔一样,穿着四个兜的衣服,在上兜里插着钢笔,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
以后,万万不能像爷爷一样被人看不起。
“黄大爷……”
院子外传来一阵轻声的呼喊,伴随着细细的脚步声。
他回头瞄了爷爷一眼。
爷爷额上的皱纹更多了,脸上的表情算不得好看,他知道,爷爷这是不高兴了,他要是不听话,爷爷脸上就会出现这种表情。
那人从开着的门走了进来。
那个叔叔他认得,经常来废品站找爷爷,下下象棋喝喝茶什么的,有时候爷爷会拿出自己珍藏的一些破烂来给那个叔叔看。
破烂的种类很多。
有时候是泛黄的画卷;有时候是缺了一块的茶盏;有时候是一些瓶瓶罐罐、有时候是一些破铜烂铁……
爷爷和那个叔叔有时会为这些东西争执,就像是在吵架一样,幸亏废品站靠近铁路边,周遭也没有什么人家,不然,恐怕要惹得很多人上门讨说法。然而,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相谈甚欢。
不过,最近几天的情况不一样。
前几天,记不得是几天前。
那天下午,他在外面挖蚯蚓玩,回来的时候正好撞到那个叔叔出门。对方一脸恼怒,那个酒糟红鼻子看上去格外的红,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出门的时候,还碰了他一下,差点把他撞到。
之后,叔叔也没有像老师说的那样给自己道歉,而是恶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
他不喜欢那种眼神,那个眼神非常可怕,害得他晚上还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那个叔叔就那样恶狠狠地盯着他,全身血淋淋。
进屋之后,瞧见爷爷。
爷爷脸上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微笑,问他玩得开心吗?
他用力地点点头。
但是,他知道爷爷不开心,非常不开心,比他上次在幼儿园揪张小雅的辫子惹得张小雅的妈妈上门来说一些难听的话还要不开心。
后来,他就没有看到过这个叔叔。
今天晚上,他干嘛上门呢?
爷爷站起身,将那个叔叔引到了门外,他们在门外小声地说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他虽然躲在门后,却也听不大清楚。
后来,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吵了起来。
透过半开的门,他瞧见了那个叔叔的脸,和在噩梦里见到的那张脸一样,对方正恶狠狠地瞪着爷爷。
他很怕!
非常的害怕!
现实界,一滴泪珠从顾心言的眼角流了出来,顺着脸颊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