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预备回归京城,为此搞了不小的阵仗。
连一贯低调的贺家都知道了,陆家做事儿狂妄惯了,那边估计收到的消息会更早。
林父跑公司忙得脚不沾地,自从林淼和他说过贺焱以后,他这两天就心神不宁没睡好觉过。
对于一年前陆丰那混蛋对林淼做的事,他装作是林淼的过错,把责任揽过来,但不是一点都不清楚实情。
只是太过无可奈何,他不能与陆家明面上撕破脸,因为他有朝一日终究还需要回来京城发展,要是陆家没什么好脸色,即使之前积攒过再多的威望与信誉都无济于事。
商场像战场,瞬息万变,顷刻间便能颠覆没有后台站不住脚跟的公司,正是因为陆家独大,林邱才出此下策让林淼与贺焱商业联姻。
在林邱心里,一切都以利益为上,他不仅仅是林淼的父亲,同时也是一位出色的企业家。
企业家的心,看惯风月。
于是这么多年来,这两个位置的轻重,他一直本末倒置。
林淼在电梯里对他一字一句地说,一点该属于她的过激反应都没有:“正因为我明白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苦衷,所以有关于一年前的事,我一直三缄其口只字不提。”
“但是贺焱救了我,您懂么。”她说:“如果没有那天的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林淼。”
命运的那只手未经允许的干预了她的生活与人生,但所幸的是,它将世界搅动的天翻地覆后,余下来一个贺焱。
林邱望进她平静的眸光里,一瞬间不知道从哪刻起,他与林淼的关系已经生分到这种地步了。
“您也许会问,我帮他的用处是什么,这又能给我带来多大的好处。”林淼微笑着操纵轮椅在门开的瞬间走出电梯,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不是商人,可我做事从小都需要讲究权衡利弊,有用就去做,拼尽全力做。”
林邱罕见地跟在她身后没说什么。
“无用的事,我必须放弃,取舍从来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
“就像我刚刚告诉您,这次的理综卷考取满分一样,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拿所谓的有用,换来无用的机会。”
她缓缓打开门,窗帘没有拉上,光从窗户的玻璃投起来,洒了满地,“父亲,人这一生,不可能完全不做一点无用功的,我们不是循规蹈矩的冰冷机器。”
林邱把书包挂在衣架上:“你今天告诉父亲这么多,说实在,我很开心。但我想问你,关于贺焱的事情,你到底了解几分?”
贺焱与贺霄那点不清不楚的事儿,林邱是无意间查到的。
贺焱每隔两三个月就会偷摸回一趟京城,在掌权人未继承家族企业之前,回京城的频率这样过于频繁,有违常理更不被允许。
而贺霄的名字不过两年就在京城餐饮企业名声大噪,可林邱对他的印象仅仅留存于他和温鹤那段不为人知的感情。
贺霄二十一年前扶养过一个孩子。
是个女孩,她的父母是潜逃在外七年之久的杀人犯,刑警撒网多年,一举抓获。
被抓走那日是个几年来难得的晴天,女孩穿着精致的粉裙子,躺在婴儿床上不明就里地哭,她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满两岁。
那时贺霄不过二十出头,带着毛头小子的稚气初来京城,她的父亲曾经在贺霄一无所有时在他手下效力,陪他渡过那段最难熬的时期,他携着妻子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在进去之前再三恳求他来照顾孩子,不求荣华富贵,只希望他能念及过往的情分留她一命。
女孩父亲与母亲手上沾的鲜血太多了,一旦被逮捕,等待的必定是无期或死刑。
贺霄最终同意了,女孩被他养在身边一日日长大,性格阴郁又沉闷,不爱说话交流,若细看她的眼便会发现,那不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小姑娘该拥有的神情。
里面浸满了仇恨与黑暗。
她九岁那年被人告知了这一切,仗着贺霄对她残余的三分纵容,女孩摆出了笑脸对他说:“我想去看看那家人,为父母的罪行而道歉。”
贺霄应了,他没想过,女孩竟然随身带了致命的匕首。
那一刀刺入的不仅仅是受害者的心脏,更深入灵魂,从此无法挽回,鲜血淋漓下的报仇快感让女孩像从地狱再度浴血重生的魔鬼般痛快大笑。
温鹤沉默着接了来自受害者家人的委托辩护。
分开那日,贺霄追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又有力,不肯放她走。
温鹤站在玄关处托着行李箱对他说:“如果我不帮这一家人,以你手眼通天的本领,京城就不会再有第二个律师愿意主动出面为他们申冤。”
她明明是笑的,眼底却有泪光若隐若现:“我是律师啊,贺霄。我的责任就是维护社会上仅剩下的那一点良知与美好。”
从小时候第一面起,贺霄见到这个浑身都在发光的姑娘,听她满怀憧憬的谈起理想,他就知道温鹤将来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
他也知道,温鹤的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她嫉恶如仇,厌恶背叛欺骗,性格天生如此。
但他这次对女孩无理由的包庇,却是真真正正压垮了温鹤心上的那道最后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