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姜正明侧头拍了拍贺焱肩膀。
付卓大喊一声。
“——焱哥!”
“啊?”贺焱猛一回神,由于具有惯性向后仰,后面空桌子都推翻了,连凳子带人摔了个倒栽葱。
准备去接水路过的司滟:“……”
贺焱摔得龇牙咧嘴,还一个劲说着自己爬都爬不起来,最后就是姜正明扶起来后桌子,接着走过去弯腰把他拉起来的。
付卓拢了拢衣服问他:“焱哥,想啥呢?”
“没什么啊。”贺焱撑着腰坐回位置上,还好冬日里穿得厚,不然真摔得不清,仗着不疼他要死不死地笑出声,“我在想中午是吃龙虾鲍鱼还是螃蟹羊排。”
季朝接过司滟手里的杯子去接水,强迫症的摆好贺焱桌子,末了点评一句:“这都看不出来,也不想想今天谁没来。”
……
风吹过来时,那一截白窗帘骤然扬起,和旗子飘起来时的英姿飒爽不尽相同,从没有给人一种好欺负拿捏的模样。
吴静转身关了窗户,背对着林淼向床边走。
床铺被叠得很整齐,盖的厚被子叠得四四方方,能看出平时睡在床上的人是很爱干净,甚至有洁癖的。
监狱里并没有多余的摆设,除墙壁外几乎都是同一个颜色,刨去吃剩下的早饭,桌子上只有可供喝水的茶缸,但屋里没有接水的地方,需要的饮用水一天只定量提供。
窗户被关了以后屋里就暖和了很多,虽然没有暖气和提供热量的地方,但刚才那股驱之不散的寒意好容易被冲淡了些。
时机挺好的,林淼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她眉头紧锁,脚步一顿,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你是谁?”
但不等林淼回答她的问题,她便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暴起,叫声尖锐而刺耳:“你们能不能都去死啊?!”
吴静依旧不拿正脸对着她,她像被抽尽了力气缓缓跪在地上求救哀嚎,和刚见面时的毫无波澜判若两人,就跟被人魂穿了似的,“我都变成这样了,还不放过我吗?!”
“你们这些人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所有人都说我疯了,我看真正疯的是你们。”
她在说这些时连辫子都没有散,尽管连辫子都不能算,只是胡乱挽了起来而已。
可能是她平时太过淡定,这突如其来的暴怒还是吓到了在门外的狱警,让他误以为屋里出了什么事。
毕竟这声音真的能叫人误以为她能一个不小心掐死林淼。
所以狱警用了不过三秒钟的时间从门外飞奔而来,手里甚至拎上了电棒。
看到的场景却叫人匪夷所思。
进来的那个女生毫发无伤,倒是监狱里的犯人像被逼疯了一样。
林淼冲着门外轻轻摇头,狱警停留了片刻,见确实没什么事,又只好离开。
吴静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却大声说:“原来我这么招人喜欢,天南地北的男人都爱往我这凑。”
男人。
明明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个词,林淼却眉眼弯了下,接着不等她说话快速道。
“不用担心,我手里有干扰器。”
吴静没什么力气的跪在地上,听到这话突然回头看她,她的眼眸很黑,凝视着一个人,仿佛能将人吸进深不见底的漩涡。
“从我进来那一刻起,他就收不到你的讯息了。”
“所以,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会伤害到我。
林淼又说:“我没什么力气的,就算想伸手也拉不起来你,你要不考虑一下自己起来?”
吴静双手撑在地上,喘着粗气,“你什么意思。”
她莞尔,“你不希望我透露出关于自身的信息,是因为他在你身上装了窃听器吧。”
在每一次她想开口之际打断,是不想让窃听器那端的人听到林淼的声音从而判断出她是谁,从窗口刮进的风凛冽而寒冷,尽管林淼并不畏寒,但她身上衣着对比这里所有人来说略显单薄,所以吴静默默关上了窗户。
或许这个姑娘真的没那么坏。
所有人都被外界传闻所误导,甚至连面都没见过,评那些被人口口相传的恶事就对一个人指手画脚,不惜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她,因为别人都说她是杀人犯的孩子,于是就这样对年幼无知的小女孩评头论足妄下定论。
吴静抿唇,在林淼温和安静的目光下站起身,起初身上的防备到底是少了些,迟疑道:“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有什么目的。”
林淼慢慢驱使轮椅走到她身边。
“贺霄应该和你提过我吧。”
不说话一向等同于默认,林淼接着道。
“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这个地方我很不喜欢,我相信你也不会喜欢,所以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帮助你早日离开这个我们都不喜欢的地方。”
“你的父母不是杀人凶手。”
掷地有声。
吴静猝然抬头,那股子看似冷静的气息撤去,转而发狠了般紧紧抓住林淼的手,她以为林淼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劝导她作为证人来指认贺霄所犯下的罪,接着罗列出许诺给她的好处,甚至承诺帮她离开这里。
但她猜中其一猜不中其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淼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有什么证据?”吴静说话几乎颠三倒四,“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不是?证据在哪里?”
林淼不喜欢别人随意触碰自己,她垂眸,吴静抓住自己手腕的位置已经泛起了一片红,林淼停住了话头,意思非常明显。
吴静手还在不断抖着,脸色苍白,缓缓放开了林淼。
“你难道不怕我在骗你?”她慢条斯理地揉了下手腕,“你不是很恨他们么,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吴静气息混乱,她攥紧了手边叠得整齐的被子,一字一句,“我确实恨他们,所以我要知道真相。”
林淼沉默片刻。
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能如每个人所愿。
昏暗的角落里,青年面上没有一点血色,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拉住了吴烨和他妻子的手,踉跄几步。
青年被他们搀扶,不住颤抖道:“我……我知道你们是杀手,我真的,活,活不了多久了。”他露出一个病弱的笑:“我家里穷,没钱给我治病了……能给我个痛快么……”
吴烨上下打量他,“你……怎么知道我们……”
像是怕被人误会,青年用尽力气直起身子,“我不是京城的人,我是……是专门来,找你们的。”
吴烨与妻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杀伐果断的眼中看到了不忍。
他们虽然是杀手,可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这些年来他们杀的每一个人都是罪有应得,那些人干尽了龌龊肮脏的事,而吴烨接他们的单子所取赏金少之又少。
可今天,有一个不过二十岁的青年,他大好年华,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犯,只是得了绝症在世上坚持不下去了,于是想要请求他们帮助了结自己。
他们从事杀手职业十余年,面不改色抹杀过多少人的生命,面对这个青年却犹豫了。
这究竟算不算违背初衷。
吴烨有些不知所措的叹气,妻子温顺地挽着他的手站在旁边,晚风吹过来,擦过脸侧,月色朦胧,这里偏僻,人烟稀少,几乎很长时间一直没人路过,连摄像头也没有一个,他看着妻子日益隆起的肚子,竟然恍惚间有种不真实的归属感。
如果这一刀下去,他就辞去这份刀尖上舔血的工作,以后再不接任务,和妻子孩子安稳渡过余生。
他安抚似地拍了下青年的头,排行榜上的头号顶级杀手甚至对他笑了下:“你的父亲对你好吗?”
父亲啊。
那是个什么样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