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灯光打的很足,上午十点的太阳照进来竟然并不显得很亮。
贺霄家里尽显奢华,就连他坐的这个沙发都得上千万,林淼大概扫视了下周围,突然觉得这种欧式复古布置也很符合他的风格。
林淼不再打量他的住处,只是淡笑了下:“贺总。我想和您聊点事情,能去别的地方吗?”
贺霄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温鹤的手,挑起半边眉毛,就连话也说得很随意,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小姑娘,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
她目光落在两人手指交握处,开口道:“比如我的大学,根本无法考到京城。”
温鹤神色一僵,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贺霄安抚似的的拍了拍她的手,低笑道:“好吧。既然是为了这件事情,那我就和你聊一聊。”
两人一起到了书房,门是被他带上的。
“不让你来这发展,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贺霄眸光扫到了书房的哪一处后,接着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你父亲应该也和你沟通过吧,严盈的舅舅在衡水,销毁了你的档案。”
“严盈跟了我,这应该不奇怪吧?”
在那个贺焱被锁在教室里的晚上,严国涛进入档案室永久销毁了她的入学档案。
林淼并不在意这些,她没来由的觉得,贺霄的笑里有着无边无际的凄凉与悲苦。
他好像也是个爱笑的人,自林淼见他的第一面到现在为止,这个人似乎总是在笑,是个笑面虎。
“她不会跟你的,至少那种交易,你不会做。”
贺霄听她语气这么肯定,反而来了兴趣:“你一个不过17岁的小姑娘,懂这么多人情世故?”
“不妨告诉你,你猜对了。”
贺霄说:“我没有要她,早上起来后我告诉她,我依然会兑现我的诺言,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她对我说了什么愿望。”
林淼想到了什么,弯了唇角。
但她并没有说话,而是有眼色的等贺霄道:“她说,她要我护姜正明在家族里平安。”
“我原以为她会听她父亲的话说,希望我能助严家未来发展一臂之力。”
“但她没有,她完完全全遵从自己的本心。”
贺霄摇头笑了下,“你们这群年轻人,喜欢上什么人是不是都有一套自己的定位,我听别人说,这叫人设。”
“既然是人设,那严盈在你们眼里,应该是个恶毒又无理取闹的人吧?”他一只手婆娑着拇指上的戒指,若仔细看去,他眼里竟有不少柔情,“但是这套人设,只存在于你们的世界中。”
林淼不置可否。
“她喜欢姜正明,已经喜欢到了可以为他放弃自己的地步,我记得当我提起他时,她眼里是有光的。”贺霄很快收起那点剩余的温柔,玩味道:“就像我在你面前提起贺焱一般。”
林淼冲他笑了下,纤细而白皙的双手交叉在一起。
“原来贺总揣摩人心也这么准。”
“并不是的,林淼。”贺霄难得叫一次她的名字,说的话却叫人难以捉摸:“我可以洞察别人的心,却看不透我身边的人。”
“我喜欢的人,没有固定的人设,我就是……”他停了片刻:“我就是从始至终都只喜欢那一个而已,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什么人设反应作祟,我只清楚,不管我和多少人逢场作戏,我心尖上放着的,只有那一个。”
“就算她不愿低头,我也一辈子可以在她身后。”
“但是她不愿意再看我了,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明明是她错了。”
“我不需要道歉,我甚至不知道我要什么。”
林淼无法形容此刻的贺霄,嘴边是含着笑的,姿态散漫,貌似不太正经。
“但如果她想要我去承担并偿还不属于我的罪行……”他和林淼四目相对,林淼才发现他脸上有着药效的痕迹。
“那我也认了,谁让我就是喜欢她。”
无可救药,无法自医。
她指尖轻颤,林淼缓缓呼出一口气。
只一瞬,他便笑着道:“你会在这里上大学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试着将档案重新复原。”
“我不会留在这里太久。”林淼在心里默默掐着时间,外面的仆人管家应该都被温鹤支开了。
她偏头:“不过我认为,有个真相,您或许应该拥有权力知道。”
贺霄笑着问,就是刚才那一幕从未出现过,也不说她语气没礼貌,还保持原来那副样子,“那我挺感兴趣的,你可以说说。”
“温律师知道她错怪吴静父母的时候,是来找过您重审案子的。”
贺霄嘴边无懈可击的笑容顿住了。
他神情瞬间变得可怖而扭曲,但那张脸长得实在挺好看,所以也并不显得多吓人,他立刻从皮椅上站起来,双手粗暴的抓住林淼身侧的扶手,语气也不似从前那么淡定,唯独这件事他不能掌控一切。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复当初的如沐春风。
林淼缓缓抬眼和他对视,一字一句:“她当年后悔过的,想要和你从头开始过的。”
“可她来找你的那一天,你对……”她颤抖了一下,“贺焱做了那样的事情。”
是你亲手断送了你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药效从一开始的面色潮红变为体内发热难耐,应该是要发作了。
而贺霄却脱力般的后退几步。
从前那些画面在他眼前一幕幕飞速而过,最后停留在他脑海里的截然是初见那天,温鹤穿着耀眼的连衣红裙子,在满眼春色里回头,灯光乍然亮起,她笑着对他说。
“我叫温鹤,我未来的梦想,是要当一名大律师。”
“你呢?”
林淼闭上眼睛,有眼泪从她眼角边划过。
贺霄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尽力抬起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
时间要到了。
他再次走近,双手握拳垂在身侧,令林淼不解的是,他很慢的将轮椅靠背放平,扶着她的头倒下,贺霄鬓角淌出细密的汗珠,咬着牙对她说了句:“你自己拉开拉链吧,记得力度大一点,多使点劲。”
林淼没动,不是不想动,而是完全没了力气,在电光火石间,她懂了贺霄所做的这一切。
贺霄扯出一个笑,药效的发作让他连动作都不稳:“如果你今天不说,以她的性格,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甚至别开了头,大口喘着气迅速拉开了林淼外衣的拉链,露出里面米色的针织衫,然后狠心撕烂了这件衣服,却贴心留住了关键部位的遮掩,贺霄略使了些力气在女孩稚嫩的皮肤上,掐出暧昧的红痕:“谢谢你,不过要冒犯了。”
就在他准备倾身而上的时候,反锁的门从外面被大力砸烂。
而林淼因为药效副作用直接晕了过去,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眼角是红的,还留有泪痕。
贺霄预备落在她肩上的吻看样子是被天衣无缝地生生打断。
整个局看起来多么精妙,就连药丸都是查不出痕迹的。
他有些模糊的看见了为首冲进来的女人穿着红色的大衣,身后是无数京城监狱里的警察。
女人第一件事就是将手里的衣服盖在林淼身上,贺霄感觉不到身上被警察踹过的疼痛,他目光紧紧锁住女人的身影,直到女人带着林淼从他视线所能达到的尽头消失。
从头到尾,温鹤都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多可笑。
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安插任何东西并且成功的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心甘情愿被人算计,死心塌地的愿意让真心付诸东流。
贺霄的双手被警察带上手铐并反剪到后背,他们扣着他向外走,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贺焱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正不顾旁人目光的搂着林淼,救护车还没有到,他死死将林淼护在怀里,嘴唇停留在她的额头处,轻轻地啄吻她。
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小心翼翼,生怕摔了手里这件易碎瓷器。
他猝然看见贺霄,眼里酝酿着滔天的恨意。
贺霄只是沉默的走过去,低声对他说了句:“看来我唯一做对的那件事,就是在你高二分科时,强迫你选了理科。”
贺焱抱着林淼的手还在发颤,他不敢想如果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会对她的一生有什么影响。
贺霄没有解释什么多余的,只一味的向前走,学着温鹤那样再不回头。
可拐角处,贺霄也许穷其一生也不想听见最后温鹤对警察说的那句话。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会哭会笑的女孩长大了,提到警察就惊慌失措的样子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面不改色和他们交谈的精英律师。
“我是温鹤,我是国际律师,想为这个女孩辩护,想送他进去。”
贺霄自成年后便没再怎么流过泪,很多时候只是独自坐在阳台的角落里面抽根烟,让所有烦心事随风走。
那滴泪毫无预兆的砸在地板上。
也砸在了温鹤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