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陵朝他伸出手。
凤林晚不解地看着他。
宴陵清了清嗓子,道:“茶壶给我。”
凤林晚:“……”他把茶壶拿得更远了,“你先说。”
宴陵倦倦地抬眼,无可奈何地问:“您贵庚啊?”
凤林晚十分执着地举着茶壶,下定决心只要宴陵不说话就不给他一口水。
宴陵叹了口气,叹息道:“看看我这个师兄做的,不能为师弟师妹表率也就罢了,如今还与魔族狼狈为奸,为师门抹黑,不堪为……”
凤林晚一把将茶壶塞到了宴陵怀中。
宴陵朝他一笑,抱着茶壶却没倒水,眯起眼睛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惬意和悠闲。
凤林晚不甘心道:“师兄。”
宴陵冰凉的手贴着茶壶,道:“若我说,我种种举动皆是出于真心,师弟会如何?”
凤林晚实话实说,“我会觉得师兄你疯了,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再或者,姬元澈用什么术法控制了师兄的神志。”
宴陵想了想,疑惑道:“你为何不说是姬少君貌美过人,我见之倾心,为其甘愿如此呢?”
凤林晚道:“我确实想过。”他顿了顿,“但是你在和他说完话之后还能喜欢他,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宴陵思索片刻,甚至觉得凤林晚的话有几分中肯。
姬元澈容貌之美,在四族之内几乎无有出其右者,宴陵第一眼见到姬元澈也觉得十分惊艳,美人白衣翩然青丝飞散面容上尚有杀气未散,恰如名花生毒,却又艳丽逼人地开在眼前,着实是人间美景,难得一见。
以姬元澈的容貌,就算他身为魔族少君,当年在上陵学宫对其倾心者也不在少数,只是美人虽然是美人,却会开口说话。
在宴陵和姬元澈相熟之后,便对姬元澈半点绮念都没有了。
现在他时时想起仍旧觉得十分后悔。
当年的姬元澈尚是少年人,容貌却并不逊于如今,只是少年青稚,难免行事还有些许天真,开怀也好,恼怒也好表现得十分明显,明明对宴陵心中不喜欢到了极致,却只能忍着,姬元澈阴着脸不说话的样子也让宴陵觉得好玩,只是当时他心中只有你也有今天的得意和扬眉吐气之感,此刻回忆起来只想去摸摸姬元澈仿佛气鼓鼓的脸,试试看能不能按下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十分可惜。
姬少君喜怒多年都不曾收敛,但他现在可不会忍着任何人。
宴陵要是敢碰,他就敢砍了宴陵的手。
宴陵道:“美人不掩锋芒不是更美吗?”
凤林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宴陵,似乎很想知道他脑子到底有没有毛病,“是,美,”他承认了,“只是如姬少君这般行事,已不能叫不掩锋芒了吧。”话音未落,他突然朝宴陵领口袭去。
宴陵侧身闪开,一把握住了师弟伸过来的手。
宴陵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凤林晚微妙在对方眼中读出了你是不是禽兽不如这几个字。
凤林晚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宴陵道:“你要干什么?”
凤林晚道:“师兄我看你领口有点脏了。”
宴陵低头一看,他新换的里衣白得让新雪自惭形秽,哪里脏了。
宴陵苦口婆心道:“我是你师哥。”
凤林晚都要疯了,“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师哥!但是,但是你现在我……”他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我师哥,师哥你还记得你闭关的原因吗?”
宴陵当然忘了。
他闭过那么多次关,闭关的原因是什么,闭关之前和自己师兄弟说过什么,他能记着才叫有鬼。
宴陵道:“我……”
凤林晚盯着他的脸看。
宴陵道:“忘了。”
凤林晚不清楚他这两个字的意思是真的忘了,还是耍无赖不承认,他的语气可谓痛彻心扉,道:“师兄,你闭关之前说的是为了手刃姬元澈啊。”
宴陵沉默良久。
凤林晚挣脱开宴陵的手。
他师兄虽然看起来病病歪歪的,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轻,让凤林晚甚至忍不住怀疑他把自己弄成这样,就是让旁人放松警惕的。
宴陵道:“这个事啊,”
凤林晚看着他的眼睛。
宴陵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以后见到姬元澈别告诉他,听话。”
凤林晚真的要被宴陵逼疯了。
凤林晚道:“师兄,我的好师兄,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宴陵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他还想摸摸凤林晚的脑袋,看看他额头热不热,“但是你好像不太好。”
凤林晚干巴巴地说:“我好极了,不用师兄费心。”他犹豫片刻,“被夺舍之人身上都有印记,还有被魔族蛊惑,神志尽失之人也是如此,我刚才是为了,”他顿了顿,“看看师兄如何,非是无礼。”
宴陵坦然地说:“我知道。”他甩了甩手腕,“不然刚才我就把你打出去了。”
凤林晚忍不住道:“那你刚才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宴陵按了按太阳穴,想起在魔域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道:“演习惯了。”
这事真得怪姬元澈。
凤林晚看他神色中有些苦恼,很想给他一拳。
凤林晚同宴陵一起长大,深知此人性格,明白此人一贯是朝令夕改,毫无长性,只在练剑与对姬元澈的态度上始终如一。
现在看来,也是始终如一。凤林晚心道。
还是一往而深。
宴陵半眯着眼睛靠在床头,重重纱帐垂下,几乎挡住了他半张脸。
他不说话时容颜便显得极为沉静,唯有一双眼睛带笑如初。
宴陵言谈举止都没什么变化,身上却有些凤林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时间。
凤林晚收回视线。
“师兄知道去哪找姬少君?”
宴陵不假思索道:“不知道。”
凤林晚刚刚平息的情绪又蹭地上来了,“那你打算怎么办?你身上可有姬元澈的誓印。”
宴陵一笑,道:“既然无论我在哪姬少君都能找到我,那让他来找我不就完了。”
宴陵难道以为誓印只能告诉印主对方的位置吗?
要是宴陵重伤被姬元澈钻了空子,姬元澈乘人之,就算让宴陵自尽,他也要身不由己地举剑。
凤林晚艰难道:“师兄说真的?”
宴陵笑容更粲然了,“假的。”
凤林晚之前握在手中的杯子被他捏出了一片裂痕。
现在他能确定了,宴陵还是宴陵。
除了宴陵,没有人能这样人面兽心,禽兽不如。
凤林晚一个时辰之内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心绪已然十分平静了,起身道:“师兄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宴陵点点头,十分不客气道;“多谢凤师弟。”
凤林晚没在宴陵语气里听出一点谢意!
凤林晚朝他一颔首,退了出去。
他刚踏出门,宴陵就道:“之前我与掌门师兄说过,魔族并不如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不是危言耸听,你行事千万小心。”
凤林晚回头。
宴陵差点被重重叠叠的纱帐掩盖在后面,这样近乎于华贵的帐子显得他有些单薄。
他面色虽然苍白,但使面容看起来更加柔和。
凤林晚无言片刻,道:“方才贸然出手,是林晚无礼,还请师兄不要介怀。”
宴陵打了个哈欠,道:“我不介怀,但你若一直开门站着,把房中的热气都放出去了,我就真的要正门规了。”
凤林晚心中刚才翻涌的情绪被宴陵一次搅扰了个干净,利落转身,砰地关上门。
宴陵面上的笑容渐渐去了。
他一手搭在脉门上,送入一道灵力慢慢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