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毅一看就是练家子,古铜色的皮肤,身形很壮,远远看上去有两个黎青州的块头。
难以想象卫姐姐跟庞毅站在一起是怎样一个仙子与野蛮人的画面,要不是庞毅浓眉大眼,五官还算端正,戚棠真的会以为庞毅是给卫姐姐下了什么降头。
“下官见过多福公公,见过戚千户。”
想来去叫庞毅的人路上已经跟他说过戚棠顶了千户位置的事了。
但让戚棠惊奇的是,庞毅说这话时没有任何不甘,像是见过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上级一样。
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啊。
戚棠心中暗叹,换做是她自己,要是有人顶了她心心念念的位置,不说扒皮抽筋了,她绝不会给那人好脸色看。
“江淮戏园的案子想必庞副千户已经了解,那我们现在换身衣服,直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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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戏园,从名字就能听出这戏院专门唱江淮一带的戏。
而戏院的老班主也号称,整个戏台板子都是从江淮搬过来,唱的是原汁原味的江淮戏。
正不正宗戚棠不清楚,反正进园子一趟挺贵的。
她与黎青州、庞毅二人换了身粗布衣服,扮作无依无靠的样子来到江淮戏园。
甫一进门,他们就被看门的小厮拦了下来。
“干什么来的。”
那小厮用一双吊梢眼不加掩饰地上下打量着他们。
眼里的明晃晃的,是对他们三人的不屑。
戚棠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但她心知自己是来做任务的,因此压着火气跟小厮交涉。
“这位哥哥,我们三人是从云州逃来的,家乡发了大水我们实在是没地方住了。听闻戏园的老班主是个菩萨心肠,所以特地走来京城投奔老班主。”
云州离京城不远,官话与京城相同,碰巧那里正值洪涝,有不少难民流窜进京。
再加上戚棠人畜无害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小厮一见,就完完全全信了她的话。
“那好吧,我带你们去找老班主。”
说着他打开戏园的大门,带着戚棠三人去了后院。
江淮戏园名声大,一天只有下午才唱那么两三场。
他们去时戏园还没开场,因此前院冷冷清清,到了后院人才多了起来。
后院里有二三十个孩子,年纪小的围着院子跑圈,年纪稍长的则用掉在横梁上的麻绳吊着腿背词,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练功服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上的事。
老班主留着两撇小胡子,戴着瓜皮帽,正优哉游哉地躺在太师椅上提醒背错词的人。
这样一副和乐的场面,若不是戚棠亲手翻阅的卷宗还要以为这是一处人间避难所。
不远处小厮留他们在原地,独自去老班主身边耳语一番。随后老班主像是了解了情况,摸着小胡子朝他们走来。
“好孩子,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戚棠满是天真烂漫地回答,“我叫小七。他们分别是我二哥小青,大哥庞大。”
这是他们提前说好的,庞毅年纪最大当大哥,黎青州当二哥,戚棠最小做三妹。
但奈何戚棠取名水平真的不忍直视,她直接简单粗暴地取了三人中名字里的字来当代号。
老班主显然也是被他们三这简单粗暴的名字惊了一下。
但这世道难民命如草芥,穷人家生的孩子大多都起这样的名字。
他怜悯地拍拍戚棠的脑袋,“苦命的孩子们,这么说来你们是要跟我学唱戏的吗?”
他问这话时专门挑了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庞毅问,庞毅听闻后摇摇头又点点头。
“唱戏讲究童子功,我与我二弟想来是过了年纪。不过三妹年纪还不算大,希望老班主仁慈,可以收她混口饭吃。”
老班主这才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起戚棠,“小丫头面相身段都不错,就是不知道嗓子怎么样。这样,戏园也不缺你这口饭,留下来吧。”
黎青州见目的达成,隐晦地跟戚棠交换了眼神。
论演戏戚棠从小就没怕过谁。
她恰到好处地从眼里蹦出惊喜的火光,下一刻就泫然欲泣地扯住老班主的衣角。
“小七谢过班主收留之恩,就是不知班主能否将我两个哥哥也一并收了。他们一路护送小七来京城,若是不能留在戏园,怕是又要过上风餐露宿的日子。”
老班主面带为难地看着她,“这……”
好在为了掩人耳目,老班主伪装成慈眉善目的模样,眼下他也不好拒绝戚棠,就被黎青州钻了空子。
只见黎青州接着戚棠的戏真挚无比地说道:“班主你看,我们兄弟两都会点功夫可以帮您做打手,我们也不求工钱,只求您能让我们三兄妹不分开就好。”
没想到看起来老实的黎青州说起谎来也毫不含糊,戚棠闷笑着,却见老班主被他们兄妹情深打动,二话不说便让小厮将三人带去住的地方。
学戏的弟子跟打手是分开住的,小厮先将戚棠带到一间屋子前,然后再带着黎青州和庞毅去了更西边的屋子。
黎青州走之前给了戚棠一个多多保重的眼神,戚棠挑眉示意她知道了,随后便推门进屋。
结果谁知一进门,就见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坐在梳妆镜前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