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昏暗的夙妍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这次,她终于看清了那梦中人的脸,那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梦里的人,就是她。
梦中的那个女人,是被这天衡大陆上的众生称为先天神袛的存在,她掌控着这整个世界的法则力量,几乎无所不能。
漫长的生命中,她游历过许多不同的世界,有着许多精彩纷呈的经历。
她领略过其他宇宙的发达科技,陪同类一起带领着本土种族走上巅峰;她到过别的世界,打过虫族、丧尸、外星人,成为人们口耳相传的英雄与救世主;她尝遍了一个自称地球人做的各类美食……她也曾见识过其他的修□□,知道了许多与她原世界不同的力量体系。
她知道这个世界之外有许多可能,那些黑暗、扭曲、光怪陆离的世界中,也遍布着人心的险恶与温暖……
等她逛遍了其他世界,终于累了,才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天衡大陆。
她大刀阔斧,利用天道法则的力量改进了这个世界的能量体系,让世间万物更加自然有序。
她亲手培养了一批亲卫,让他们带领仙、魔、妖、凡四界各自繁荣发展。
……
她亲眼看着这个世界成长,就如同看一只呱呱坠地的幼崽长大成人。这个世界就像她的孩子一样。
后来,她不再频繁外出游历别的世界,而是选择长久地留在这里,看四季流逝,生生灭灭。看四界兴衰,起起伏伏。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终于生出了些许波澜。
琤出现在了她面前。
琤不愿和其他人一样尊称她为先天神袛,而是叫她殿下。
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叫她。
那些日子的确很快乐,他天赋极佳,在她的点拨之下,修为如一日千里般激增。后来,他顺利飞升成神,和她一起成为了这世间唯二的真神。她是真的很开心,这意味着他能一直陪着她,而不像之前那些短暂的生命。
再后来,这简单的感情便慢慢升了温。数千年的朝夕相处很难不生出男女之情,这种感情于她而言实在新奇,她也乐于放肆地沉溺于其中。
他们一起行过这世界每一个角落,在大川南北都留下了足迹,他们一起装成凡人逗耍得仙人直怀疑人生,他们也一起做过黑暗料理……琤点缀了她贫乏的生活,就如她助他成神那般自然。
好景不长,就如波澜平地升。
她在一次卜算中,预知到了未来:
一个外来意识会污染侵蚀此界的天道法则,而她会被书中剧情安排为一个透明的布景板——一个为书中男女主留下各种极品法器、逆天气运的先天神袛。
最为气愤的是,她竟然还在卦象中看到了一直陪着自己的虚凌戒和火莲手镯会在“书中剧情”的后期,成为男女主获得自己遗留下来的宫殿钥匙。
而她辛苦铺垫的四界基础,都会在后来的一场仙魔大战中毁于一旦,而这些都不过是男女主晋升路上的垫脚石而已。
她的整个世界都会被这个低等的外来意识给毁掉,这让她如何甘心!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从未听过、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个世界的正常运行自有法则维系,天道法则就是一个世界的基础,可这莫名的书中意识竟然能够侵略其他的世界……她成神数万年,习惯了掌控和利用法则,怎能接受自己突然被这样背叛!她随心所欲了大半辈子,自有一番傲骨,又怎能容忍自己的世界被其他人所支配!
她没有坐以待毙,在确认这些未来是真的以后,她做过许多措施,甚至提前防备着天道法则被篡改,可这些都没有用,她只能另寻办法。
后来,那个书中意识还是逐渐蚕食了此界的天道法则,替代了整个世界意志,改变了她这个世界的原有轨迹。
但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够意识到这种改变,连琤都毫无所觉。
他曾笑闹着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好几次都拉着她非走不可,但她都拒绝了,一方面是因为懒得动,另一方面是因为不舍得这个世界。
她不确定,如果她真的就此离开了这里,是否还能回来?这个世界会被那个意识改成什么样?是否会像仙魔大战中那样生灵涂炭,面目全非?而这都正是她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她不打算告诉琤这件事情,对抗天道法则,涉险的人越少成功的可能就越大。何况,她也不想让琤入局。
而彼时,他们刚互通完心意。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在一次欢好后,她骤然察觉到了天道的突飞猛进的异变,整个世界的进程都在向那本书靠齐。
换而言之,她要么马上按照书中所说“陨落”遁走,要么就留下来走入剧情。异变的法则已经不允许他们这两个真神在此界逗留了,她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于是,第二天天不亮,她就借机逼走了琤。
浓情蜜意化为了冷酷刀剑,刺伤的心又何止他一个。
可她不得不这样做,她无法丢下自己亲手创造的世界不管并抽身离开,更做不到带他一起入局。纵然她算无遗策,她也不想赌那个万一,毕竟,他还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风光。
她赶琤离开后,就开始着手于数十万年后的剧情线。她想尽办法麻痹法则,撕裂神魂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个送往异界,再令另一半成为剧情中的恶毒女配。为了彻底骗过那法则,她彻底封掉自己的修为与记忆,按照书中所述安排好“神袛陨落”,并于数万年之后成为了书中的恶毒女配夙妍。
她做好各种暗示,在第一世伊始之际坚决不肯走剧情,顺理成章地被法则“揪”了出来。它发现她神魂不完整后,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使得剧情没能正常发展,于是,它跑到异界把另一半她绑了回来,并假装了“系统”的身份强迫她走剧情。
没有记忆的她在这一世很不好过,被系统逼迫着按照书中剧情虐心虐肺,但只有对自己足够狠心,才能彻底麻痹那个系统,然后在任务完成后的关键时机,于两个世界中间的时空乱流中,抓住“系统”的弊端,从而一击毙命。
一切都如她所预料那般发展,消灭外来意识后,天道法则恢复了正常,走回了原本的世界轨迹,那些被书中意识支配着的人也终于得到解脱。
这其中唯一的变数便是琤的归来,但好在一切都自有定数,所有出入都被弥补得很完美,就如咔嚓掉系统那段,就算他没有出手,系统也会被阻挡在这个世界之外,因为她早在第一世和它的斗智斗勇中耗尽了它的力量……
解决掉外来意识后,世界在她早就布置好的方式下重启,回到剧情线开始之前。虽然这其中混入了几个重生的人,但也无伤大雅。按照她的安排,自己最晚也会在百年前回归神位……
得知了这一切的夙妍终于知道了宁烨等人对她的态度为何那般奇怪,他们误入了她布置的时空深渊,回溯了她被系统逼迫的全过程,在单方面的视角下,不对她百般愧疚难安才怪。
夙妍也终于明白了小金、小红和小光的那些含糊其词,他们是怕自己归位后算旧账,毕竟以前的自己可没有现在这般好说话……
这个局中局用了她数十万年的时间,终于在今日彻底结束了,这还是那沧玉决的功劳。
她当初按照剧情布下这结界,未尝没有私心,仙魔大战势不可免,但她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样子,才会在这沧玉决上做了手脚,让这沧玉决只有她才能解开,却不想竟令这魔君歪打正着,提前唤醒了她的记忆……
夙妍笑着对那梦中的女子说了声再见,旋即便沉入了意识的深海。她需要找回自己的全部神力。
雪原上的暴风雪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看着那雪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这一触即发的战事就此搁置于两界大佬的沉默。魔君没有发出命令,魔界兵将自然不敢擅自行动,最多也不过是行到了边界处,虎视耽耽地盯着对面的仙界众人,而仙界之人更不会主动挑起战事。
一时间,这沉默的尴尬在仙魔两界阵营中蔓延开来。
魔界大将上前一步,在魔君渊身后行礼过后,大声道:“魔君!结界已破,是否出征?!”
这一声暴喝犹如炸开的烟火,当即令渊从思绪中抽身出来,他神色失望地看着夙妍的方向,难道他真的猜错了?夙妍真的跟那位神袛没有任何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