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冽,深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便是这般刺骨的冰冷中,一辆马车飞奔在无人?的大街上?。
可马车终究抵不过,草原上?等的马匹。
李敬打马狂奔,终于在南门口,截住了这辆疾驰的马车。
“无双夫人?,请吧!”
“太后娘娘穹庐之日对我家夫人?礼待优加,今日更是盛情邀请,如何半日时?间,便一反常态,李大人?便没?想过这其中玄机吗?”
李敬坐在马上?,见那驾着马车的年轻男子临危不惧,言辞有理,心下也不禁疑惑。谁也不曾想,今日,便是他接到?平城传来太子薨逝的消息之时?,太后遇刺,而?行刺之人?竟似十分清楚太后身边的明卫暗卫布置……这些行刺之人?均为死士,几乎是任务一失败,便吞毒自尽。唯独剩一个漏网之鱼,随后用尽极刑,几近是到?最后一口气,才吐露言明,今日及上?次穹庐刺杀一事,均出自无双夫人?,而?缘由,竟是报复皇帝杀双亲之仇……
曾几何时?,他曾与彭侍郎有过几面之缘,那场灭门之灾着实?让人?唏嘘。
谁能想到?,无双夫人?便是彭侍郎的女?儿。谁又能想到?,这太子殿下竟会是这一天薨逝?
此等急事,比起?太后安危,隐而?不报,是砍头的罪,于是他硬着头皮也要如实?禀告。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入夜后,原本昏迷的太后突然醒来,如魔怔般,言无双夫人?乃妖邪附体?,要他就地处置,他都只是惊讶了一瞬。
只不过,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立下不世之功很?快便是云中城郡守的发妻,哪怕是太后再?借他十个胆子,他又如何敢就地处置?
但皇命难违,他思前想后,还是将人?带回去,说不定太后娘娘回心转意?,那这等棘手之事,便不了了之。为今之计,必要先带人?回,否则,他无法与太后娘娘交代。
“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夫人?得罪了!”
李敬大手一挥,众侍卫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且慢!李大人?,我家夫人?有孕在身,可否容在下亲自驾车相送?”
李敬眯着眼,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良久,他才道:“可”
不同于初始的疾驰,马车不疾不徐地在众多侍卫押送下朝太后行宫驶去。
不知为何,李敬看着旁边始终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心里总觉得漏掉了什么。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到?什么!
“等等!”
李敬翻身下马,如蒲扇大的手掌一挥。
他看着马车里的稻草人?,顿时?怒目圆瞪!
“好一招调虎离山瞒天过海——”他大喝一声。
“来人?,将严三?与此人?带回去,严加拷问!”
“是——”
“剩下的,跟我追!”
………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白霜铺地,寒冷异常。
便是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云中城东南方向与凉城交界之处的唯一一处客栈却在寅时?不到?,便起?火生灶。
“最近这是怎地了?接连二?三?的贵人?要前往云中城?”
客栈小?厮一边喂着这从平城骑过来的马匹,一边与人?唠嗑着。
“你少打听,没?瞧见那领头的官人?好像被人?叫做什么王,他自来时?便一直冷着面,我们只管做事,别触了霉头。”
“这官人?子时?才到?,我们折腾了大半宿,又是热水烧饭,以为官人?会住好些天,能捞着点什么好处,没?想到?这寅时?便要离宿。这大冷天的,真是不要命的赶啊……”
“你小?点声,那官人?正在堂屋吃早食,莫要让他听见了,我怕你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而?他们口中所说之人?,正独自坐在一张泛着油亮的桌子上?吃饭。只见他身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黑色披风,整个人?即使是在这烛火通明的堂屋,也显得格外冷寒。
这时?,一中年男子来报。
“夏王爷,干粮水囊已?备好。”
那被唤作夏王爷之人?,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口,又仔细擦了擦手,这才起?身。
“启程吧。”
“是——”
而?另一桌子,也坐着几人?,显然是与方才中年男子口中的夏王是同一批人?,只不过两方并不多显热络。其中为首一人?身着青衣,一手随意?拿着饼,另外一只手搭在竖立的剑身上?,眉宇间透着一股隐隐的阴鸷。
随着夏王的那批人?,早已?起?身整装待命。
而?另一桌的人?都没?动,唯青衣男子马首是瞻。
那掌柜精明的仿佛嗅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氛,打算盘的手也悄然放轻了。
便是在这一刻。
众人?都听到?外面一道马嘶鸣之声。
随即,一道女?声传来:“店家——要三?间上?等的厢房。热水备着。”
那方才来报的中年男子,便瞥见,这夏王闻声,猛然侧过头,一向冰冷入骨的眼神也瞬间变了。
………
“哎哟,这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这客栈这会儿被贵客包了。您要不等上?一等?”
客栈老板一出门,便浑身冷得哆嗦,他见门口刚刚停下一辆马车,而?方才出声的便是面前这位衣着上?乘的姑娘。
“全包了?我们只要三?间房,若不成,一间也行。”
说着,那女?子从荷包里,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
“喏,我家夫人?需要休息,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麻烦你去通融通融吧。”
那客栈老板搂着那姑娘塞过来的银子,眉间几多为难,原因无他,这子时?方到?的客人?,似官职不小?,且面带肃杀之气。虽说他们不时?便要启程,可这会不还没?走吗?银子也要留着命花不是?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正欲将银子还给那姑娘。
“我家主子说了,稍后便启程,不耽误你生意?。”
那客栈老板闻言,眼眸一亮,随即转身,朝里屋说话?之人?作揖。
“多谢大人?。”
“姑娘请吧……”
那姑娘转身与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另一个女?子低声耳语。
客栈老板看向那面容极为相似的两张脸,目露诧异。
“姐,严三?他们让我们在这客栈等一个时?辰,若他们没?追上?来,便一路前往平州,是这家客栈吗?”
大妹接着里面传来的微光,看向门梁之上?木制牌匾上?的四个红色大字——“富来客栈”。
“是这里没?错,不过夫人?安危为重,你我先去里面探探,再?让夫人?进去不迟。这极寒的天气,我忧心夫人?冷着。”
大妹凑到?马车前,与早已?冻僵的麻丹道:“我姐妹二?人?先去探探虚实?,你留意?着,若我们许久未出来……先带夫人?离去……”
不怪她们谨慎,实?在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麻丹已?冻得说不出话?来,只僵硬地点点头。
两姐妹率先跟着客栈老板进了门。
“二?位姑娘这边请。”
大妹扫了一眼堂屋,屋内只余两个小?二?打着呵欠做活。
“这……”
那客栈老板随着她的目光瞥见桌上?那空碟碗筷,顿时?笑着解释:“方才有位客官刚吃完不久。”随即他对那两个小?二?喝道:“还不赶紧过去拾掇拾掇!”
大妹向二?妹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跑到?楼上?。
而?大妹正欲往后边走,便是此时?,打斗之声却从外面传来。
她顿时?脸色一变,眸若冷电,拔剑而?出,正欲冲出去之时?,谁知门口十来个身着黑色劲衣之人?堵住了门口。
那客栈老板以及两个店小?二?,瞬间被吓得面无人?色,四处逃窜。
大妹心系无双安危,便猛然冲上?去,手中的剑翻飞,电光火石之间霹向中间之人?。
刀光剑影,大妹一人?敌十,拼尽全力,丝毫不敢松懈。她侧身避过一人?刺过来的一剑,只见她左手扣住那人?虎口,猛然一扯,那人?不料此女?竟如此力大,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连着扑倒了三?四个人?。
为首一人?阴鸷的眼神一闪,提气飞至大妹右侧,剑花一挽,与大妹双剑厮打在一起?,大妹被他节节逼退至窗前。
她看着那只余半掌便要将她劈成两半的剑,她眼神愈发锋利。
决不能让夫人?有事!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一边嘶吼,一边将剑移向左侧。
“麻丹!快带夫人?离开此地!”
她说话?间,那剑深深被她撇到?左侧,一汩汩鲜红的血,喷洒在她脸侧。
劇痛传来,她瞥了眼深深砍进她左肩的剑。她不躲不避,划了上?前,在敌人?愈发惊异的眼神中。她张口咬向那人?的颈侧。
同时?,一把剑从她身体?里刺穿而?过。
血花乱溅,大妹倒在了血泊之中,余光瞥见二?妹被人?用刀剑架着脖子押了下来。
“姐——”
二?妹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在整个堂屋。
她也随即被人?狠狠踹翻倒地,很?快数十把刀直直逼向她。
与此同时?,外面的打斗声,也戛然而?止。
须臾,一只黑色的靴子率先踏入了客栈。
二?妹顿时?睚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