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追随殿下多年,早就将生死抛之身外,绝无二心。复辟大秦,辅佐殿下,是父亲的遗愿,臣必会完成,只是,臣从未向殿下请愿,仅此一次,望殿下成全。”
不仅是为了秦室崛起,更是为了前秦遭受压迫的黎明百姓,他们不肯归顺魏国,一直隐姓埋名,暗中支持他们,期盼着大秦的阳光照耀到每一寸土地上。
沈惑前半生心中没有自己,只有复秦和百姓,坚信有国才有家,他相信魏容将来会是一位明君,一定会给秦朝百姓们一个安宁的家。
只是,他心中早就藏了一抹月光,皎洁无瑕,明净如雪,他吟咏过无数的诗篇,却没有哪一首诗能够描绘那月光的模样。
后来他想了许久,也念了许久,才迟迟得出一个结果——因为独一无二,所以小心收藏。
有了这般心思,便也存了私心。
“世事难料,倘若要你为本宫死,便可留他,你可愿意?”
“了却此愿,往后君要臣死,臣便死。”
暗中的人仍隐没在阴影中,至于去向,便无从得知了,只有桌上的蜡烛还燃着。
随着夜幕降临,富丽堂皇的承乾殿被布置得华丽喜庆。
虽然登基大典处处昭示着隆重,但时间仓促,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仍是留有瑕疵,幸在无伤大雅。
魏谨还在养心殿,他坐在铜镜前,一群宫女站在一旁,分工明确,现在第一个任务是绾发。
“陛下,可否由奴婢为您束发?”
魏谨不予置否,翠竹站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一缕青丝,她从台上的一个精致的红匣子里拿出来一把木梳。
将头发绾起来后,戴上皇冕,玉旒垂下,眉眼精致,疏离而具有压迫感,抬眼望去,叫人不敢轻易直视,帝王威严毕显。
翠竹将那把木梳搁回红匣子,魏谨淡淡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这不是平日用的梳子,可是新置的?”
翠竹动作一顿,轻轻的笑了,“这是沈公子前些日做好送来的,让奴婢有空给陛下用上,还说若是不好用便扔了。”
魏谨这才将梳子拿起来,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只见木梳雕工精巧,木身圆润微凉,被打磨的很仔细,没有一根倒刺,只是上面的一簇山茶花雕刻的有些歪扭,不仔细看一定认为是把上好的梳子。
而在梳子底边,山茶花底下,有一个方正的字很亮眼,赏心悦目,可见功底比上边雕刻花要好了一倍不止。
——谨。
思及沈惑这几天总不见人影,魏谨手指微颤了一下,快速地放了回去,感受到翠竹不解的目光,他面上牵起一个冷笑。
“真丑。”
魏谨嚯然站起来,一袭明黄锦袍气度不凡,一条威风凛凛的神龙盘亘而上,龙鳞煜煜,一双黑曜石的眼睛饱含吞并山河的气势,不动则已,一啸动天地。
那年轻的帝王高贵神武,不怒自威,全无半分昔日的傻气,判若两人。
翠竹将红匣子合起来,不由得笑了,既有欣慰也有心疼,最后杂糅地收进了那个精致的红匣子里。
魏谨往承乾殿走去,一路上跟随着一群宫女太监,耳边只能听到脚步声,庄重肃穆,静谧神圣。
他感觉一颗心是飘着的,一直飘到了大殿中央,当步至大殿时,余光瞥见,下面的文武百官早就等候在此。
他拖着龙袍迤逦上前,掀起衣摆,坐到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上。
“臣等恭贺新皇登基,愿誓死效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大殿,满朝文武整齐地跪在眼前,高声喊道,向他表明忠心。
一路上魏谨心脏突突地跳,总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结果发现整个过程还蛮顺利的,就是,太顺利了……有点诡异。
面前的玉旒轻晃,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他有些恍惚,双眸扫下去,掠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头,他看到沈惑抬眸与他相视,温柔笑着的模样,像极了那些年。
教他识字,陪他回家,偷偷送他芙蕖花,带他去看旭日东升,看漫山遍野的山茶花。
明明像冷月一般的人,偏偏拥有这么温柔的笑容,真是怪哉。
魏谨合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所有温存消失不见,他依然是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帝王。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举国欢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