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青青的竹林处,此刻强风吹拂,紧接着就是两道快到极致的身影闪过,像一阵风掠过细长枝叶,完全让人看不清动作。
前面的女子着红裙,手上一把长剑划出流光剑影,她眉眼极动人,像初春柳叶新生嫩芽,眉眼弯弯自成一派暖意,然而此时却怒目,几乎是有些暴躁。
“你是吃了菠菜长大的水手吗?一剑下去就真的没命了我跟你讲!”
“小师姐,我有分寸的。”
男人皮肤极白,艳红唇瓣微抿,他黑袍白色内领,袖口是描金云纹,背后那只白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手中一把赤红色长剑顺势而出,魏临渊唇角微微勾起,有不易察觉的笑意。
“砰”得一声,两剑相撞,劲风席卷竹林,周遭竹叶唰啦作响。
陈映月将飞光翻转,凌厉剑刃几乎是擦着男人的后背划过去。
侧身,肘击,抬手以剑相挡。
她好几次都快要被剑气灼伤,仿佛脚下踩得也不是什么清脆竹子,而是刀山火海,陈映月就没停过,像只窜天猴。
她一个不甚,身形不稳险些从竹尖上摔下去,随后就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重新拉了上来。
陈映月抬头,“哦哟,后生你这是占我便宜,要不得要不得。”
魏临渊嗓音慵懒撩人,漆黑眸子深邃,“小师姐,你分明是自己撞我怀里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魏临渊终于成长了那么一点,具体表现在终于能面对陈映月的骚话泰山不崩于色,而且还跟着燕黎学会了些反撩技术。
陈映月遗憾地摇头。
但是她心里头又憋着团方才被吊打的火,于是她整理了下表情。
陈映月露出一点娇羞神色,一只手猛地捶过去,“讨厌,人家要小拳拳捶你胸口啦~”
魏临渊有片刻的僵硬,松开陈映月,面颊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小黑嗤笑,“骚还是你骚。”
陈映月谦虚道,“承让承让。”
不远处站着位青衫公子,他恭敬道,“两位可切磋好了?老师要咱们过去上课。”
陈映月足尖轻点,“少钦幸好你来得及时,快点走吧,不然老师又得罚站。”
阮轻罗一向是刀子嘴石头心,每次必点陈映月,罚站事小,抽鞭子事大,陈映月仿佛又回到了被学习支配的恐惧。
于是又是一阵狂奔,惊起竹林一片飞鸟。
因着顾少钦的提醒,三人恰好踩着时间进去,听课的时候,陈映月一向习惯打瞌睡,于是拿了课本撑着眼皮昏昏欲睡。
她倒是不担心被发现,因为每次顾少钦都会提醒自己。
还有诸如抄作业打掩护带饭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几乎亲力亲为,简直是感动修仙界好同门。
天上没有无缘无故掉馅饼的事。
陈映月自然也是知道顾少钦的意图。
刚入山那会儿,顾少钦便已经开始散发好意。
仿佛和每个人自来熟一般,笑呵呵地打招呼谈天说地,哪怕是般若那张冰块脸,他也依旧自顾自尝试着想要结交这个朋友。
就差没给老师们送礼,当然他也没那个胆。
起初旁人都以为是这人比较善良,就是话唠了些,然而到后面却逐渐和他疏远了,原因无他,顾少钦做任何一件事似乎都带着目的。
燕黎有一次实在受不了,颇为烦躁,“你以后绝对不要跟那个顾少钦接触。”
陈映月托着下巴歪头看她,“怎么呢?”
燕黎一向大度,很少对什么人说出这样的话。
“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我跟你说过,他莫名其妙送我零食的事情?”
“记得,你还感激的不得了,毕竟那会天天馋的不行。”陈映月想起来那阵子燕黎师姐天天唉声叹气想吃水晶糕,“你不是还夸了他来着?”
“就是从那天之后,他突然来找我,说是想要流影笛,问我能不能割爱?”燕黎鼓了一下腮帮,“我其实是挺诧异这人怎么知道我有流影笛,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但好歹是个上品灵器。”
“你也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便索性给了他,毕竟我已经有了称手的灵冥伞。”燕黎眉头微皱,她顿了顿接着道,“从那时候起,渐渐地就有些怪异。”
“他缠着你要东西了?”
“那倒不是,顾少钦没再跟我说过话,后来有一天突然又送东西给我,我只下意识拒绝了。我心里觉得奇怪,于是便留意了些,发现他又去找迟歌做些好人好事,后来听迟歌说顾少钦要了她差不多三百灵石。”
“或许只是巧合?”
“我也说不清,总之很奇怪,给人一种随时都在算计的感觉。”
陈映月了然,毕竟燕黎的性格就是直爽有话必说,顾少钦如果想要什么东西直说便是,这种刻意接近随后又冷淡,确实像是在利用人。
她安慰了一番,其实顾少钦这种行为是很让人反感的,偏生他自己丝毫不觉得。
也许是魏临渊和般若比较难以接近,所以后来有一日,当她在座位发现有吃食的时候,陈映月抬眸就对上了顾少钦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少年似乎示意自己快点趁热吃。
连自己没吃早饭这种事都能留意得到,再结合燕黎从前的话,陈映月大抵明白了几分。
她笑意盈盈地用口型回答,“谢谢。”
随后将吃的搁置在一边,聚精会神开始听课。
整整一天,她都没碰那份吃食。
傍晚再遇见顾少钦的时候,他似乎刻意在竹林等着自己。
“映月,你前些天演练受的伤似乎还没痊愈,我这里有祛疤的药物,你可以……”
陈映月懒洋洋地打断他,眼眸清明,“我们之间就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直说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顾少钦似乎有些微愣,随后就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甚至大大方方的承认,“啊原来你知道。”
陈映月其实很想说,可能除了迟歌那个小丫头,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就直接问道,“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又穷又菜鸡,上林学院前任废物这个名称你应该是听过的。”
有些人自黑起来得心应手。
顾少钦却是摇摇头,眼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就不要谦虚了,能进入甘泰山的都是佼佼者。”他顿了顿,自来熟一般将丹药塞进陈映月手里,“我只是希望映月姑娘日后能够和我统一战线。”
“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姑娘应当知道我们七人出山后便是能定天下大局之人,倘若某一天倒戈相向,我希望我们不是敌人而是同一个阵营。”
“是吗,可我了结心愿后便会归隐山林,你说的什么大局,可能跟我没什么关系。”
顾少钦似乎没想到陈映月会这样说,他仔细看了眼少女,不似在说假话。
“既然如此,我便希望能做你的朋友。”
“恕我直言,朋友之间可没有这么多利益算计。”
“姑娘说笑了,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诚心实意的。”
自那之后,顾少钦倒真像是兑现诺言一般,饭菜帮着打,作业课题打小抄,甚至帮着打掩护。
每日早安午安晚安,还不如自己入土为安。
时间久了,陈映月就没再管,只要他没做出过分的事情,多一个朋友又能如何。
只是彼此心知肚明,都没有什么真情实感。
一节课过去的时候,陈映月昏昏欲睡,期间被阮轻罗用书籍卷着打了几次头,瞌睡全无,课程结束后,她瞬间清醒也没了困意,拉着燕黎往外边走,打算出去透透风。
阳光透过巨大的古树从枝叶间落下些细碎光影,斑驳琉璃得像是镀了层金。
燕黎靠在树干上,双手枕着脑袋,长腿伸展,上面放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棋盘上,“你说他们俩怎么就这么爱下棋?”
陈映月舒服的躺在她腿上,侧身瞧见石桌上的魏临渊和巫少云正在落子,她懒得像没骨头的猫,眯了眯眼道,“有些人你以为他们在下围棋,实际上是五子棋。”
前些天教给大家的五子棋,只有这两个人比较感兴趣。
只见巫少云温声道,“师弟,你的黑子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