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玄门内,精致古朴的楠木桌子上添了两杯茶水,窗外有细碎阳光从镂空雕刻的木窗里透过来,墙上挂着一副泼墨山水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极尽冷淡风。
玉衡子右手端茶轻轻抿了一口,有淡淡的苦涩萦绕,而后放下杯盏,他右手从袖口处拿出一张纸条,缓慢伸手递了过去,“你去了滨城。”
昨天传来的消息,说是同意换人。
飘渺宗那些长老还以为是他做的。
接过纸条的那只手骨骼有点小,令人疑心是个女子,或者是个畸形人,因为手背坑坑洼洼,甚至有几根骨头已经错了位。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那人穿着一身黑,外边同样罩着宽大的黑色长袍,远看似乎什么花纹都没有,但是凑近了能发现袖口下有一道白狐的图案,玄银丝线勾勒,无端让人心惊。
“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抓了一个孩子威胁他们而已。”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来,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你不会真的想要指望一个启安就能毁了他们吧?”
“你说的他们是谁?恐怕我跟你并不相同,我向来只想活捉魏临渊,并看到陈映月死而已。”
魏临渊体制特殊,魔窟还需要他去压制。
至于陈映月,虽然换了一个躯壳,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从占卜结果上就能看出来此人是祸患。
黑衣人讽笑了一声,“陈映月你随意,至于……魏临渊,我怕你动不了他。”
他提到魏临渊这三个字的时候,好像有一种隐秘的厌恶和喜爱的矛盾。
玉衡子抬眸,“此话何意?”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他右手抚摸脸颊上的恶鬼面具,漫不经心道,“十二杀阵你可以提前准备上了,虽然注定要牺牲一些人,但想来他们都是为道献身,该是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要我说,这可不是什么十二杀阵,要叫请君入瓮才好。”
玉衡子抿唇,浑身有片刻的僵硬,随后便坦然道,“你说的没错,总该要有人做出自我牺牲。”
他想了想,接着淡然道,“至于你牵扯进来的那个孩子,她是无辜的。”
玉衡子捉摸不透黑人的脾性,他虽然知道这人神通广大能通晓古今未来,但是总有一种邪佞之感,如今因为目标暂且一致,所以他们才会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他也很是好奇黑衣人究竟是何实力。
然而听到这话的黑衣人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嗓音沙哑道,“你说的对,当然要让小朋友好好回去。”
他缓慢地转身似乎不欲多做停留,“他们快来了,好好招待客人。”
玉衡子再抬眼的时候,只看见一缕黑烟。
他眉头微皱,过了一会儿便起身,用了传讯符唤陆岳白进来,“陈映月可到了?”
中年男人颔首低眉,“禀师祖,她已经到了内阁,身边跟着一位小厮。”
“小厮?”
“应当是滨城护送她过来的人,看上去相貌平平并无特殊之处。”
“不出意外的话那人是魏临渊。”
“什么……怎么可能?”陆岳白有些震惊,如果旁人用了伪装的术法之类,凭借他的修为应当是能够看出来的。
……除非伪装之人的修为在他之上。
玉衡子眉眼冷淡,“派人盯着他,至于陈映月,我和她之间你们无需插手。”
“是。”
内阁里只有两个人,如今正坦然的不能再坦然,好像来的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而是回了家一般。
对于陈映月和魏临渊来说,这里确实熟悉的不得了。
一个是这里的始祖,另外一个幼年时在这里度过几年的时光。
模样虽然有些变化,但大体都和从前一般无二。
陈映月坐在高椅上,脚尖轻晃,“他早就猜到了你会来。”
魏临渊倒也毫不在意,“即便猜到了又如何,他总归不敢对我下手。”
两人相对视一眼,相当有默契地笑了笑。
玉衡子其人,把天下大任当做己责,自私自利又不择手段,复杂又矛盾,假仁假义得让人恶心。
正说着玉衡子,就瞧见不远处的门开了,可谓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人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慈悲相,冷清得像苍山上的雪。
“荒月。”
“喊你娘干嘛。”
得,一出嘴就是这么个德行,总有千百种方法让他头疼。
玉衡子倒也并不是很介意,“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
陈映月嗤笑一声,“因为传说中凶残恐怖的魔窟就在内阁深处,怎么着,你是又想故技重施?”
“当年我重伤在身所以才会遭你毒手,玉衡子,你贱不贱啊?”
“你不必激怒我,今日我本就是来和你做个了断。”男人薄唇微抿,白色衣袖宽大,衬得他愈发像仙人。
“小婉在哪里?”
“已经派人送了回去,你大可以联系一下滨城。”
陈映月没有犹豫,果断掏出身上的传讯符,不过片刻,面前便凭空出现了一个虚幻的投影。
燕黎焦急道,“你们那里怎么样了?没出什么事情吧?”
“我们都还安好,小婉有没有回去?”
“回来了,现在正在主殿看照,巫少云已经赶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陈映月点头,“那就好,我会回去的,你们不用担心,把桃花酿准备好。”
还不等燕黎回复,她已经掐断了传讯。
陈映月抬头盯着面前这人,“往日恩怨,我看你也不想把飘渺宗的人都拉进来陪葬吧。”
“我已经在周围设下阵法,外人没有人能闯进来。”玉衡子目光落在她右手边,“至于你旁边的魏临渊,他是不是应该出去?”
轻易被拆穿,两人也并不见怪。
魏临渊轻笑,“你既然谁要拿我殉魔,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我今日同样是来算账。”
“是吗,我本来想要留你一命,既然你执意如此,休怪我无情。”
周身已经转变为恐怖的气场,他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右手蓦然幻化出一串佛珠,空气中的尘埃像是突然静止一般,冰雪气息逐渐显露出来。
陈映月手中飞光出鞘,“攻击他右手佛珠。”
魏临渊速度极快地闪现在玉衡子右侧,与此同时陈映月已经欺身而上。
刀光剑影,所及之处惊起一片尘埃。
三人本就不相上下,打斗时招招致命,猛烈剑气带着摧朽拉枯的力道疯狂席卷而来,玉衡子不住地往后退,九颗佛珠已经凝聚了八颗,他一掌趁着间隙劈了过去,陈映月一时不慎被击中吐了口血。
随后便是反击,魏临渊一剑刺中他右手,猛然划下去,玉衡子半个手臂鲜血淋漓。
血液和佛珠交缠,慢慢沾染上血腥味,有红色光芒缓缓溢出。
此时已经到了楼下最深的地底,埋藏着魔窟的地方,稍有不慎便会掉进核心地带被撕碎。
玉衡子站在边缘处,右手虚空凝结出那九颗佛珠,他即便是在死亡边缘,却依然丝毫不当回事,就像是心有成竹一般。
陈映月皱眉,“不对,这里埋了暗阵。”
魏临渊提着朱雀剑声音低沉,“方才打斗时还没有那种感觉,但眼下空气突然压抑,他似乎在召唤某种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