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躺在床上,张俊山还在那念叨着住三人间太浪费了。
张俊平很无语,没想到这位本家大哥居然还有唐僧的潜质。
张俊山是村里出了名的老抠,关于他抠门的笑话在村里一大堆。
以前村里很多人除了种地,就是到县城去给供销社拉货赚钱。
那个年代,拉货用地都是排车,拉一车根据远近,有时候是几分钱,多的时候能有一毛钱。
一天下来,也能赚个两三毛钱。
赚的虽然少,可那时候物价也便宜,一碗面条才五分钱。
这是县城最便宜的饭了,而且可以续面汤。
面汤自然是不要钱的,喝面条可以随便加汤。
出大力的一碗面条自然是吃不饱的,很多人,都是要一碗面条,然后续汤就着自己带来的窝头吃。
七十年代可没有私人饭店,都是国营的,能让续汤已经属于饭店服务员服务态度好了。
你想不要面条光要汤,根本不可能!
而且,你买面条的时候,那碗也不是随便可以用,一个碗要先交五分钱的押金,回头你吃完饭,把碗送回来,再退押金。
这难不倒张俊山这位老抠,他做一旁等着,等同村人吃完饭,然后借同村的碗,跑到窗口上去要求续汤。
一连续了五碗面条汤,喝了个水饱。
借碗喝面汤的事,只是张俊山抠门事件中的一件。
据说曾经有一次,张俊山大解,解完手,发现那个什么里面有一粒没有消化的黄豆。
张俊山直接伸手捞出来,跑到水井上洗了洗,又给吃了进去。
还有,说张俊山小便都要忍着尿到自己家地里。
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张俊平不知道,但是今天他算是领教了张俊山的抠门,不光是对自家抠,花公家的钱也一样抠。
虽然张俊山唠叨的烦人,但是张俊平并没有和张俊山计较。
八十年代农村的穷,张俊平是见识到了的,家家户户饭桌上的馒头都是五颜六色的,黑色的地瓜面,黄色的玉米面,还有灰色的,是全麦面馒头。
谁家要是能吃白面馒头,那绝对会被笑话败家。
就连炒菜,里面的油也少的可怜,菜汤里面都看不到油花。
这还是八零年,分田到户之后,张俊平看到的景象。
就算是现在,已经是八六年了,村里绝大多数人家,饭桌上主食依然好几种颜色。
七十年代的时候,自然是更穷,杂粮能吃饱都已经是幸福的了。
如此想想,张俊山的抠门也就不那么讨厌了,都是穷给逼得。
“大哥,钱已经交了,你再心疼也没有用了!
再说了,我身上可是带着好几十块钱呢!
住大通铺,万一晚上钱被人偷走了怎么办?”实在是被这位本家大哥给唠叨烦了,张俊平直接一句话怼了过去。
“那可以你住三人间,我和建军住……”
“我自己带着钱住三人间,招待所肯定往房间里安排别人,或者把我安排到别的房间里去!
和住大通铺有什么区别?
我睡觉死,万一钱丢了怎么办?”
张俊平知道自己这位本家大哥心疼钱,所以抓住这一点,问的张俊山不说话了。
花几毛钱住三人间,和冒着几十块被人偷的风险住大通铺,如何选择很明确。
其实,这是个伪命题,根本就不存在这个风险。
现在已经是八六年了,可不是八十年代初,刚刚经历过严打,社会上还是很安全的。
很多倒爷,带着几百上千块钱,照样住大通铺,把钱当成枕头,往头上一枕,照样睡的很香。
……
第二天早上,张俊平带着张俊山和董建军两人去喝了一碗阳春面。
因为怕了张俊山的唠叨,张俊平都没敢要求饭店加鸡蛋,更没敢提议吃肉包子。
吃完饭,把张俊山送到铁路货场之后,张俊平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节约是美德,但是抠可不是好习惯。
抠门之所以令人讨厌,因为抠门往往会给别人带来很大的困扰。
在张俊平看来,我出来费心巴力的为家具厂要账,住舒服一点的三人间,吃几个肉包子,阳春面里加个鸡蛋,一点都不过份。
但是,就因为张俊山的抠门,让张俊平多花一分钱都有一种负罪感。
送完张俊山,张俊平又和董建军回到仪表厂。
仪表厂也是家具厂的客户,还是欠钱的那种。
到了仪表厂,张俊平被门卫拦了下来,“你们是干什么的?”
张俊平掏出烟递给看门的老大爷一根烟,又拿出介绍信,“大爷您好!我是金河家具厂的,有事找你们厂长!”
看门老大爷接过张俊平的烟,又扫了一眼张俊平介绍信上的红章,才开口道:“金河家具厂?你等着,我给你打个电话问一问!”
也许是张俊平的烟起了作用,看门老大爷没有为难张俊平的直接转身进传达室去打电话。
这年月,工厂的大门比政府机关的大门还难进。
很多行政机关虽然也有传达室,门卫,但是你进去,传达室根本不会阻拦。
反倒是工厂,不是本厂职工,想进厂区,根本不可能。
必须要在传达室登记,请示之后,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