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入夜时分,月亮却似乎在偷懒,慢悠悠的不肯从地平线的云丛中探出头来。
沉寂的大地像是掉进了一口大染缸里,黑的能拧出水来。
不远处的校园却一片灯火通明。
正是晚自习时间,教学区六楼的一间教室外却站着一名学生。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制式校服,脚上踩着一双明黄的帆布鞋,一米七多的个头,身材匀称,板寸头发,面相清秀,一双眼睛不大却有神。
沈岩百无聊赖地站在教室的后门口,双手插兜,左脚踢着右脚跟。他又被罚站了。
作为新来的转校生,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就刷新了临水中学自建校以来的最高迟到记录——十五天十一次迟到,被政教处三次口头警告,两次书面处分,两次通报家长,没被学校开除,可真是个奇迹。
外面的漆黑与校园内的光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有一只庞大的巨兽潜伏在黑暗里,伺机择人而噬。
哗!哗……
沈岩支棱起耳朵,从紧挨着学校围墙的白桦林里传出树叶的摩挲声。
起风了。
“沈岩。”
听到喝声,沈岩转过头去,是班主任于老头在呼喊他。
“进来吧!”与沈岩疑问的眼神接触后,这个稍微有些矮胖的于老头无奈的说道。打自己当老师以来,还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学生,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头大。
执教三十余年,连续十三次被评为地区优秀教师,八次省级优秀教师,五次国家级优秀教师,一生获誉无数、桃李满天下的他对这个问题学生是束手无策。
亲情攻势不行,先礼后兵也不行,怎么都治不了沈岩爱迟到的毛病。于老头无奈地用钢笔挠了挠了本就毛发稀疏的脑袋,再被这个小子烦下去,剩下的几根头发估计也快保不住了。
沈岩对自己的这位班主任也很是无奈。他故意上课连续迟到,就是希望学校能把他开除了,他好专心去干自己想干的事。
奈何,每次政教处要做出开除处分的时候,于老头都会挺身而出与“万恶”的“官僚主义”者们作斗争,高呼“有教无类”,并威胁政教处的领导们要是敢开除他的学生,他就写报告给国家教育部,愣是把这个问题学生保了下来。
真叫沈岩哭笑不得。
刚刚抬脚想跨进教室的门,沈岩突然扭头,目光锐利地向学校东南的天空中望去。从他目光所视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和炫目的白光。
“终于出现了……”沈岩喃喃道。
说罢,沈岩不顾于老头和班里同学的反应,迅速向楼梯口奔去。身后留下一教室瞠目结舌的同学和气急败坏的于老头。
“沈岩,你干什么去?你给我回来!”于老头恨不能一把抓住沈岩,然后给他按回到座位上去。但这小子跑的太快,于老头可抓不住他。
却说沈岩这边,他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飞驰下楼,然后斜穿过学校操场,直奔围墙而去。只见三米多高的围墙被沈岩提身翻越过去。
“这小子……呵……这小子……哎呀……我得先喘口气……呵……”于老头出现在一楼的楼梯口,一手扒着扶手,一手扶着膝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望着沈岩从围墙翻过,震惊于一个孩子怎么会有如此的弹跳力,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一边却又胡思乱想着这小子要是报个体育特长生,是不是得给学校赢回一堆的跳高奖杯,看政教处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还好不好意思再提开除他的学生。这可真是个护短的老头。
离开学校,沈岩径直从白桦树林里穿行向前。
本是无月的夜晚,又加上初夏时分,树荫茂密,外面更是透不进一丝光亮来,整片树林里一片黢黑。虽说艺高人胆大,但毕竟是十四五岁的中学生,本能的对于黑暗中的未知和恐惧还是让沈岩提心吊胆,一边前脚掌着地急速狂奔,一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哈,来了位小朋友。”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沈岩被黑暗里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站定后向声音传来处看去。
并没有人,只是一片黑暗。浓的像墨汁一样的黑暗。
沈岩感觉到自己后脖颈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沈岩不怕人。但是,他怕鬼。
“不想死,就回去。”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其他方向传来。
沈岩立刻转身朝尖细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依然没有人。他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些抽筋。
他勉强给自己壮胆,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你爷爷我!”
“我们?我们不是人。”一个小孩的声音又从另外一个地方响起。
不是人?沈岩只恨不能给自己多按两条腿,好甩开四蹄,狂奔而逃。
“我们也不是鬼。”一个粗旷的声音又从与原来不同的位置响起。
不是鬼?不是鬼我怕你个球啊。沈岩气的想骂娘。
“他好像怕我们?”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他好像又不怕我们了。”紧接着又一个天真少女的声音响起。
“爷爷怕你们?怕你们我就不是你爷爷。”沈岩撸了撸袖子,打算把丢了的面子找回来。
“有本事就别躲着藏着,看爷爷我怎么收拾你们。我一个打你们一群。”沈岩朝着双手各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手,然后右手上扬往背后一摸,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冒了出来。
坏了,今天没带家伙事儿。
这时,沈岩前方的黑暗处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只见这个人影好奇的说道:“你要收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