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青碧眼瞳淡淡扫了他一眼,“怎么了?半死不活的?”
贺常棣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垂眸敛目,像是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像。
晋王将身上披风解下递给身边的近侍,随后两步走到贺常棣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衣冠不整、形容憔悴、胡子拉渣、双眼布满红血丝、眼下更是青黑,嘶……这厮到底是受了什么打击……
晋王一坐下,就有侍女端来了暖身暖胃的汤羹。
他还没拿起旁边勺子,贺常棣就幽幽来了一句,“给我也盛一碗。”
这下晋王惊悚了,他捏着勺子,拧眉看着好友,“有锦宜做的饭菜,你还能看上我这里的?”
当时归林居还开着的时候,他嘴馋了就会去一趟,堂堂皇子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竟然还要去酒楼,结果贺常棣倒好,竟然还要跑外头来吃这些“粗制滥造”的食物,真是呵呵。
贺三郎没管晋王的调侃,淡淡道:“我已一天一夜未吃东西了。”
晋王:……
“锦宜还能饿着你?”那丫头就是个吃货,什么事不做就要把一张嘴给糊住了,怎么可能不做吃的,就算她自己不做,身边还有两个学了她几分真髓的丫鬟呢!
贺常棣这货怎么也饿不着。
贺三郎没说话,只沉默着,等到丫鬟将另一碗汤羹端上来,他端起一口气就喝了。
他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在品尝食物,纯粹是为了果腹。
晋王有些愕然,无奈地摇摇头,“我还想着让你好好尝尝,这汤虽然没有锦宜做的好吃,但也算是精品了。”
在晋王喝汤的时候,近侍进来汇报。
“禀四殿下,锦宜乡君命人送来野味,您现在可要尝尝。”
晋王一愣,挑挑眉,瞧,他刚刚说到楚琏,楚琏就送了吃的来。
“拿进来。”
近侍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儿,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将食盒里装着的两盘野味摆在桌上。
一盘鹿肉,一盘野鸭肉,都已经片好了。
因为刚刚烤好,盘子里的烤肉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晋王拿起筷子在眼前两个盘子上点了点,“不攻自破,还说没吃,那锦宜做的这些烤肉总不会都送我这里来了吧。”
贺常棣面色一苦,还真是这样,楚琏做的饭没给他留上一口。
贺三郎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夹起一块烤肉送进嘴里。
焦香鲜嫩,让人尝了一次就终身难忘,是楚琏的法子烤的没错。
可这么好吃的食物落到了他的嘴里,就是满嘴的苦涩。
晋王没想到好友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懊恼道:“哎,你也太不客气了吧,这是锦宜送来给我吃的,你想吃,让锦宜给你烤去,想吃多少有多少,何必来抢我的。”
晋王话虽这么说,但是并未阻止好友的动作,他知道好友此时心情不好,这般打岔也不过是想让他分心想开点罢了。
两盘烤肉不一会儿就被两个大男人瓜分了。
晋王微微后仰往椅背上一靠,目光落在又在发呆的好友身上,“说吧?怎么回事?与锦宜吵架了?”
贺三郎揉了揉僵硬的俊脸,深吸口气,“琏儿在生我的气。”
晋王抬了抬他那双特殊的眸子,“说说。”
贺三郎与晋王是生死之交,又是发小,两人从上一辈子开始就是可以两肋插刀的好友,两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斟酌了一番,贺常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袒露出来。
晋王听完微微惊愕,他青碧眼瞳一闪,不敢置信,“你难道真的对乐瑶那个小丫头有意思?”
贺常棣都被好友问呆了,他冷着脸,声音带着怒意,“陆逸,你什么意思!”
晋王冷冷嗤笑了一声,“又是抱又是陪的,难道不是对那个小丫头有意思?”
贺常棣:……
“你别乱想,乐瑶公主才十一岁,我又不是变态!”
“呵呵。”
“那是圣上的吩咐,我不能违抗皇命。”
晋王瞥了一眼这个白痴一样的好友,阴测测的笑了一声,“傻了吧你,乐瑶已经十一岁了,宫里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是单纯的,你别和我说,乐瑶年纪小,再过一年,她就十二了,就算是在勋贵家,十二岁也是可以议亲了。乐瑶对锦宜不满,你就没想过锦宜到底什么感触?我看你还不如萧博简呢!”
晋王最后一句话着实有些重了,但是面对钻进死胡同里的好友,他不得不用力在他耳边敲敲警钟。
贺常棣想通了晋王这席话,瞬间醍醐灌顶。
他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同时,心里内疚又惶恐。
攥了攥拳头,好不容易忍耐住要喷发的情绪,他冷声询问,“阿逸,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晋王刚刚还带着嘲讽和玩笑的浅色瞳眸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不管是乐瑶受伤还是锦宜落马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只是查不到真正的幕后推手,还不能确定就是老六。”
贺常棣那双深邃眸子渗出一缕危险冰寒的光芒。
晋王一只修长的指尖敲打着圆桌,“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们如果算计你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要算计锦宜?萧博简就算是对锦宜余情未了,那也没必要冒生命危险,还要当着父皇的面。”
这确实是一个谜团,这一世,楚琏根本就与萧博简从未扯上过关系,更是与明争暗斗的夺嫡无关,可却被无端卷进去,这点就连贺常棣这个重生者也想不通。
“你有什么想法?”
贺三郎摇摇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琏儿的。”
晋王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坐了一会儿,晋王就开始撵人了。
“好了,快走快走,本王要休息了,看着你这张冰块脸睡不着。”
贺常棣起身冷着一张脸离开了。
离晚上承平帝亲自举办的篝火宴会还有半个时辰,他想回去看看楚琏,可是心中总还有些别扭。
贺三郎视线一扫,转身就朝着郭校尉和张迈的营帐去了。
因为郭校尉的妻子与皇家血脉并不沾边,所以这次只他一个人来了春猎,与张迈住一个帐篷。
他走到帐篷前,看到熟悉的毡帘,就想到了在北境与几个兄弟在军中的日子。
贺常棣僵硬的嘴角终于松了松。
守门的小兵认得贺常棣,行礼过后立即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帐帘就被小兵掀开,他抬步迈了进去。
郭校尉和张迈正围坐在小几上,喝着烈酒吃着烤肉。
小日子不要太逍遥。
郭校尉一瞧是贺常棣,忙向他招手,“子翔,快过来坐。”
贺常棣迈着长腿走到小几边,像着他们一样席地而坐,营帐里铺了羊毛毯,并不冷。
他扫了一眼小几上放着的两盘熟悉的烤肉,嘴唇抿了抿。
郭校尉这个大老粗可不喜欢察言观色,他直言道:“你媳妇儿让人送来的,真他娘的好吃,你小子真有口福。”
说着直接用粗糙的大手捻了一块烤肉扔进嘴里,还做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贺常棣被堵个半死。
干脆低下头,眼不见心不烦。
一旁的张迈倒是比郭校尉心细的多,他上上下下看了贺常棣一眼,眉头微蹙,“子翔,怎么这副样子?”
贺常棣平日里虽不注重穿衣打扮,但是最起码整洁干净却是保持的,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不会亏待自己。
尤其是还有楚琏的照顾,回了盛京后都是精衣美食。
他本就身材比例好,宽肩窄腰,又有一张俊脸,虽然总是冷冰冰的,却气质斐然。
只要稍微打扮,就与贵公子无异。
有些同僚甚至还暗暗模仿起他的穿着来。
就说他手上戴着的那个青玉扳指,原本就是武将戴了防止射箭的时候磨伤手指的,可自从贺常棣常年戴着这枚质地厚重的玉扳指后,朝中如今都有文官也开始戴起玉扳指了。
与平日的精细不同,贺常棣现在很是“粗狂”。
比在北境军中都不如了。
贺常棣冷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话,“我有一个部下,家中妻子生气了,他这两日心不在焉,不知该如何哄好。”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郭校尉连烤肉也不吃了,和张迈换了个眼色,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了贺常棣一眼。
我去,这家伙会不会说谎,太假了,他口中的部下就是他自己吧……
郭校尉和张迈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原来杀伐果决、在练兵上又有天赋的安远侯居然有这样的烦恼。
顿了几秒,郭校尉和张迈顿时都兴奋了。
难道贺常棣有事情相求,他们可要好好尽力,当一个知心好哥哥,解决他的难题。
郭校尉端正了脸色,“哦?你这位部下可说了家中娇妻是何情况?”
贺常棣敛目,僵硬着一张脸想了想道:“不理人,也不做饭,也不说话。”
郭校尉听了跃跃欲试,“小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女人嘛,难免矫情点,说不定她早就后悔了呢,只是面皮薄,不好意思说而已。”
“对,做为男人脸皮就要厚,你主动找她道歉,哄两句就好了。”
贺常棣眉头一蹙,明显对郭校尉和张迈的提议保有疑虑,在他心里,楚琏并不是这样喜欢胡闹的女人。
郭校尉见他面带怀疑,咬了咬牙,说出他的终极杀招。
“老哥和你说,若是这样还解决不了,那就床上磨合磨合,一次不行,就两次,反正这招对你嫂子特别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