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是打算一招吃遍我。
“你可以好好对我说话吗?”
“你总是凶,总是凶。”
“人来机场喊一声温也你就上车;把房子租在治安不好的黑人区夹缝;在夜店里随便跟着不熟的男人出来吃火锅,你这么能耐,还怕我凶你几句?”男人声音刻薄。
“我就纳闷了,是不是我刚同意,你转头还能跟我去开房呐?”
“噢。”温也从口袋里摸出1张百元美钞压在台上,抓起背包就欲走。
沈城皱眉,起身长腿一迈堵住过道,“你跟谁学成这个样子?”
“装怪。”倒底是松了语气。“送你回去。”
“不要和于逸阳走太近。”
温也慢吞吞问他。“班长是以什么身份,管我。”
沈城居高临下看着她,挂着西服外套的手臂侧过去,给她让道。
温也眼睛眯起来,“我倒是不知道波士顿几万号中国留学生你会坐在会长的车后座;会光顾肮脏落后的黑人区夹缝的星巴克推门而出;会出现在麻省理工的中国学生欢迎会上。哈佛图书馆灯坏了,出来泡夜店?”
“承认你关心我,有多难以启齿?”温也与沈城并排时,伸手推了他一下,没推动,沈城抬手摁住她。“我送你。”
“谢谢。我不需要。”
“顾盼在美国。”
“那场官司让她今后都没法儿回国。你以为到她的地盘,人能放过你?”沈城的手插在裤兜里,不咸不淡地跟着温也,从商场扶梯到地铁站口。
“这事儿是我引起的。我得负责不是?”他瞧着温也翻零钱包买地铁票,柴米不进的模样,心头窝火,抽出皮夹一看,自己连散钞都没有。
沈城长臂一挥,极其无赖地拿过姑娘的零钱袋,“怎么买?”
温也手指扣着地铁票摩挲,“是我自作多情。”
“我以为……也是啊,我又不配。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原来是我16岁时做了一个梦。”
——原来16岁的时候,少年无意几句话,在什刹海的小船上,都能被我扭曲成爱意。
可温也若是没有遇见沈城,或许已经在小渔村附近的电子厂过着平淡如水,没有盼头的日子,早起看海潮,归家见斜阳,日复一日。
“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是。”温也抬头望他,又重复一遍。“是。只要你同意,我转头就能跟你去开房。”
沈城手指屈了屈,绕过温也,自行研究起购票机器。几分钟后,沈城捞起机器掉落出的地铁票。温也还站在原地瞅着他。
“我今天要能答应你,16岁的晚上,也能答应你。”
温也不动。“16岁的晚上,你不想答应我吗?你起反应后为了避开我,还跑出去背单词。”
“真当我没看到呢,沈城。”
“成呐。”沈城给温也气到胸堵,随手把地铁票扔进垃圾桶,“我还能……不要?”
波士顿昼夜温差大,再走出地铁站时恰好撞见凉风徐徐,温也的肩头瑟缩一下,一件西装外套随意的覆上,裹挟着她,温也嗅到木质的香味,刹那间仿若回到16岁的夏天。
“外套贼。”沈城声音淡然,温也数不清穿过他多少件外套。
忽然,沈城的手臂隔着衬衫袖压在温也的肩膀处,温也扭几下没挪开,索性不理。“怎么,等会儿还不得……现在搭你一下,不愿意?”
沈城挪开小臂,捞起温也的手,又软又小,指尖有当年没有的薄茧,他把自己的手指穿过她的,扣进去,领着温也进便利店。
温也亲眼见着沈城从收银台的货架抽出1盒,2盒……她伸手抓过来瞧,小声问。“1盒4只装,你为什么拿2盒,省点钱吧你。”
“害怕?”
“倒不是怕,是浪费可耻。”温也紧紧自己的手,瞟一眼沈城。
“温也,别激我。”沈城接过夹着收银票根的塑料袋。
“考上清华,辛苦吗?”沈城换了话题,不欲与她在这事儿上纠结。
辛苦吗?温也问自己。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候全心全意要考去京城,只记得高考前最后一次省统只排1千多名,只记得她的志愿里从来没有北大清华。温也太想离沈城近一些,高考时连老天都在帮她,她最擅长的理综和数学,那一年难到无数考生双眼发晕。
“没有在哈佛辛苦吧?”
沈城捏住她的手,蹭过她掌心的虚汗,“你哪那么能杠?”
“一紧张就杠?”
“我不是紧张,我很兴奋,那是兴奋的汗水。劳动人民收割罗马公子,我能耐得不行,就差插腰大笑。”
“能耐。”沈城随手拦下的士。扶着车门让温也先进,“我希望你等会儿也这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