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斐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他试探着伸展了一下“手”,发现并没有感受到十指的柔软,抖擞抖擞羽毛站起来,果然自己还是曾经的鸟样。
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的小血雀身形一晃,一屁股又坐回到地上,悲从中来。
他真是好惨的一只鸟!
别人修炼一两百年就可化形,他天资愚钝,每日勤勤恳恳地给各位师兄跑腿,扑闪着小翅膀飞来飞去给师父打杂,终日遨游在藏书阁的经文中,它个头小,脑子也不够用,还是逼迫自己拼命认字,就为了能够早日实现小小心愿。
可是!
可是!
到底他这只小破鸟挡了谁的道,要被人这样欺负啊!
书房里的傅清寻正在把玩着一枚玉符,一旁的侍女咏月规规矩矩地打开药膏瓶,给他的左眼上着药,又取来干净的布帛,小心翼翼地绕过额头把左眼缠绕了几圈,这才低眉顺眼地行礼道:“王爷,奴婢告退。”
她的眼里有不舍还有怜惜,十四五岁的少女,已经出落的窈窕水灵,可傅清寻始终低垂着眼,没朝她投过一瞥。
“嗯。”傅清寻伸手摸了摸被包扎好的左眼,还有些不习惯这短暂的黑暗。他的左眼是他视妖的一大利器,不过这短时间里怕是不能恢复了,且等等吧。
“王爷日后还是小心些吧,”咏月心下失望,见傅清寻没搭理她,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忍不住多嘴道。
她听庆缘说了,王爷是被那只狐狸妖给伤了眼角,差一分那只眼珠子就算是废了。
永州城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昭义王傅清寻,有人说昭义王白发阴阳眼看着就渗人,咏月只觉得他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她活了十四年,就没见过比王爷还好看的男子,傅王爷的阴阳眼多美呀,浅浅昧昧如天色朦胧,通透似琉璃。
傅清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得了对方答复的咏月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路过门旁梨花木架的时候,惊喜道:“王爷,您带回来的那只小山雀,活了!”
丹斐还在哭,把头埋在蓬松的羽毛中,哭的小肥屁股微微颤抖。
旁人谁说的话,他都没听进去,他只觉得自己好惨,鸟生就这样终结了。
“你先下去吧。”傅清寻朝咏月轻声道。
他的声音清冷如山涧清泉,念其君子,温其如玉。
丹斐哭到一半,有些怔怔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清透的眼眸。
傅清寻躬身站在笼外,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笼中的山雀,循循善诱:“你告诉我,这枚玉符是从哪儿来的?”
他左手张开,一枚血红的符咒便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透着妖冶的气息。
丹斐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日夜带在身边的玉符!
听师父说,当时捡到他的时候,这枚玉符就被他带在身边了,白鹭师兄多次想要霸占他的这枚玉符,都被师父给骂了回去,师父还说这枚玉符上刻的便是东焱帝的名号,想来或许自己和东焱帝还是亲戚。
保不准他还是东焱帝的私生子呢!
丹斐扑闪着小翅膀就准备把那玉符给抢回来,然而没注意撞上了笼子栏,摔了个屁股蹲儿。
“叽叽叽叽啾啾啾啾——”
傅清寻眉头一皱,伸手将这只小山雀握在手中,感受到手中顿时多了一个大肥团子,他缓缓将神力放出,探寻一番,一无所获。
看上去还是个没成灵的。
没成灵的连妖都不能算,顶多算个小畜生。
猛然被人囚于掌心,能感受到死亡近在咫尺,丹斐霎时鸟脑一片空白,什么东焱帝,什么师父,什么玉符,都不重要了!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没成灵的妖别说说话了,听都不一定能听懂人话,傅清寻却仍抱有一丝侥幸,他缓缓用指腹揉着丹斐的肚皮,轻声问:“这个玉符哪儿来的?”
傅清寻常年猎妖,身上自然有一股凛冽之气。
丹斐咽了咽口水,他想起曾经跟随师兄去人间玩,见过那厨子杀鸡的时候,也是这样好言好语说一通麻痹鸡兄的话,放松了鸡兄的警惕,然后猛然朝脖子一割——
那可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小胖鸟是个怕死的,此时什么东焱帝,什么玉符,什么贴身宝物,都不重要了!
你要是喜欢拿走就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