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太子逝世,大雍举国上下便沉浸在一片古怪而又沉默的氛围之中。本是月底冬至的国宴,经这一遭,便成了国殇,惠崇帝年过半百还遇丧子之痛,转眼间便憔悴不少。
他虽知道太子愚钝不及老二和老五,可到底是他亲自钦定的东宫人选,也正是看在太子温和憨厚,日后定不会苛刻黎明苍生,才放心将这大雍的江山交由给他。
如今太子一死,必定重拟东宫诏书,他费尽心思设的制衡局面,就这样堪堪被人打破。
朝堂之上,这几日想要上报文书的官员都缄默其口,先将那些小事儿烂在肚子里,等日后惠崇帝心情好了些,再去当这出头鸟。便是因为太子这一事,往日里总是争吵个没完的文武百官,竟都颇为默契地再未提起,反而竟是一派融洽相处之景。
惠崇帝俯下身,阴鸷的目光扫向众人脸上或心虚或胆寒的神色,缓缓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石渊,太子一事,调查的如何?”
兵部尚书一愣,这件事与他兵部有什么关系!太子突然失踪,随后在镜湖被找到,于情于理都应该问皇城禁军统领才是,他随即便行了个大礼,义正言辞道:“陛下,臣认为,此事需得先问过穆统领,太子失踪那一日,穆统领率神武军全城搜寻,却是一无所获,不知是错漏了,还是旁的原因。”
穆方怀闻言,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石渊与自己不对盘也不是一两日,今日明晃晃地将此事推到他身上,他就是有百张口也抵不过惠崇帝的一句话。
“穆方怀,你说。”
惠崇帝的声音很平静,可波澜不惊的情绪下早已暗流涌动,他紧紧握着龙椅扶手,力气大的直至骨节发白。
“太子……”穆方怀皱了皱眉,低垂着头拱手禀告:“太子尸首位于镜湖湖畔,身上布满妖兽利齿的咬痕,然而却是溺水而亡,怕是湖中的妖……”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惠崇帝猛地一拍龙椅,厉声道:“把傅清寻给朕找来!”
惠崇帝话音刚落,空阔的大殿外便回荡着一声声“传昭义王觐见——”的口谕,延绵不绝。
傅清寻早已在殿门外候了多时,他虽有昭义王的头衔,却只是行着猎妖师的职责,惠崇帝便准了他不用每日上朝奏事议政。
于是每次宣他进宫,便都是急事要事。
此次太子遇袭,若只是旁的刺客暗杀,倒同他没什么关系,可偏偏太子是死于一只河妖手里,比上次五皇子遇险,更是严重上百倍。
惠崇帝不喜他,却因着要靠他斩杀妖孽,而对他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多苛责,然而今非昔比,这把悬挂于他脖颈间的铡刀,终究是要落下了。
白云萦绕,霜落玄冬,因是与临云左使一同坐凤辇鸾车回妖界,这一路上,奴仆都对丹斐很是客气尊重,对于它这一只小血雀,便是事无巨细,就连梳理羽翼都有专人伺候。
恍惚间,丹斐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永州城小霸鸟的日子,只是不知道王爷知晓自己逃跑了,是种什么心情呢?
可现下还没空让它触景伤情,身旁的临云左使便已经开口了。
“丹斐,有一件事,需得你帮帮忙。”临云撑着头看它,放缓了声音循循善诱:“只是得请你进宫一趟。”
“系什莫啊?”小胖鸟被人喂了一大颗葡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说话便含糊不清了,“没问题呀,只要系我能帮上的,你说吧。”
“多谢。”临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在丹斐看不见的地方,那嘴角的笑意瞬时消失殆尽。
要不是窥灵镜需得新鲜的眼珠子,他现下便早就将这小雀精的双目给挖了出来,哪儿还废的了这么多心思,让这山雀还回宫一趟。
与临云刚刚下了车,丹斐习惯地就想像曾经和傅清寻相处一般,落在临云的肩头,可对方不着痕迹地往左侧微微挪动,它便险些落在地上,连忙慌乱地扑闪翅膀,仿佛刚刚的一切并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