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礼自知傅清寻此番决计不会放过他,眼下也并没有再过多犹豫,如今临死之前,也不必再过担忧还会惹了傅清寻不快,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然而在傅清礼完全是个另类。
“你真以为傅清寻是想让你这个妖怪做王府的当家?”傅清礼死死盯着丹斐,突然笑了。
“你知道王府中为什么不许穿红衣么?”
丹斐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牢狱外传来一道轻笑声。
“丹斐,他说的没错。”
迎面走来一年轻男子,眉眼阴柔,手握一柄折扇,身披玄色长袍,墨发被一根红丝带系住,随意地垂落至胸前。
他这一路倒是走得闲庭信步,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儿是王府的地牢。
然而说来也奇怪,自他进来之后,牢狱外狱卒们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临云左使……”丹斐狐疑开口:“你……你怎么……”
临云朝他微微一笑,说:“丹斐,今日我来接你回去。”
闻言,丹斐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猛然看向一旁的赫连湘。然而刚刚还站在他身边蓄势待发的赫连湘,如今却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他心下大惊,连忙皱眉大力摇醒她。
“赫连湘?赫连湘!”
明明临云还没来得及出手,怎么赫连湘就已经倒地不起?她虽说不是傅清寻那般出类拔萃的猎妖师,可好歹也是大雍猎妖师中的佼佼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地上。
而同赫连湘一样的,还有牢狱里早已没了声息的傅清礼。
“别担心,她只是昏睡过去而已。”临云再次朝他招手:“丹斐,走吧,我们一同回妖界去,你难道不想念你的师父么?”
见丹斐没有说话,临云笑着劝道:“这是昭义王府,不是你的家。”
“我不能丢下小王爷!”丹斐皱眉问:“为什么今日让我回去?”
他现在已经感受到了临云对傅清寻的敌意,丹斐将赫连湘护在身后,一挥手,一团熊熊烈火便在手中绽开,映得他的半张脸明明昧昧。
然而临云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一般,循循善诱道:“丹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傅清寻只是把你当做了一个替身。”
“你知道赤怜斋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穿红衣吗?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收留你吗?”
“他只是把你当做了替身。”
“把你当做了烛婴的替身。”
……
轰隆——天空中隐约有电光流转,将原本漆黑如墨的天际映照出斑驳而又刺眼的白光,狂风乍起,吹得周遭的密林哗啦作响,傅清寻压了压斗笠,雨水便顺着斗笠滑落至蓑衣,他的睫毛沾染了水汽,一张脸也因为这雨夜而变得越发的冰冷起来。
霎时,四周原本还沉寂的密林,顿时一跃而起数十道黑影,团团将傅清寻围困在其中。西界妖兽擅长勾人心魄的幻术,傅清寻早已领教过,此时便只能闭眼听声辨位。
手握破云弓,傅清寻身形微动,堪堪只是弹指一挥间,数十只箭羽纷纷射出,箭无虚发。虽身处黑暗,然而握弓时的傅清寻却宛如在白日行走,单只是听见有细微的响动,搭箭的左手已经猛然放箭。
庆缘等人走得却是另一条路,此时想来正在与南界的妖兽进行着厮杀。南界北界沆瀣一气也并非一朝一夕,如今再不速速除去,怕以后大雍便有了危险。
思至此,傅清寻闭眼时的眉头又紧蹙了些,他一咬牙,猛然睁开了眼。
……
这场雨下的很大,渐渐地,也将整个大雍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由是深夜,整个长安街都已陷入熟睡,就连昭义王府也是一片死寂,依稀只能看几盏微弱的烛光缓缓摇曳。
丹斐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干涩的唇,轻声问:“你……你说什么?”
“我笑你是个小傻瓜,被傅清寻当做了替身都不知道。”临云笑吟吟地走上前来,想要伸手抚上他的面容却被对方躲开。
“你撒谎。”丹斐稳了稳心神,然而话音中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小王爷说了,他最喜欢我了!你就想骗我回妖界!我不想做奸细了!”
他如今到底还是没明白这喜爱二字的意思,只是当临云说出这番话时,心里如翻江倒海般难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狠狠挤压一般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