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琛忽然笑了:“呵,不是我,圣上想让谁娶她?”
“宗亲世家嫡系旁系有的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俊美子弟,哪一个都行,看在你喜欢她的份儿上,朕随她选。”
穆云琛不屑道:“这些人也配得上她?”
“配得上的,朕未必容得下。”
“依圣上的意思,她最好嫁给一个志大才疏,利于掌控,心比天高,徒有其表的蠢货。”
闻玉满意笑道:“穆云琛啊,你可真是懂朕。”
穆云琛讥笑摇头,无话可说。
闻玉淡淡道:“朕这么做一来是让你死心,二来有一个这样的蠢货掌握在朕的手上,他娶了宇文清欢,便以为得到了潜在的兵权,会用自以为高明的方式跟宇文清欢‘分权’,这样不是就省去了朕监视宇文清欢的麻烦了吗,有这样的蠢货在,大家都方便。”
穆云琛收起讥笑冷锐道:“李闻玉,你这不是在弄权,是在恶心她,也在恶心我。”
闻玉毫不在意的起身负手道:“朕恕你方才直呼天子之名的僭越之罪,但也只有这一次。”
闻玉回头丹凤眸犀利寒凉:“再有下一回,就算是穆相你,朕也会罚你在隆圣殿前跪到天亮的。退下吧。”
人,都是会变的。闻玉,再也不是那个眉眼弯弯笑着说“叫我的名字,闻玉闻玉,听着多亲切”的少年了。
穆云琛大步走出隆圣殿,封承立刻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穆云琛忽然拧紧了手心停下脚步。
“丹阳大长公主还没回京吗?”
听到穆云琛沉郁的厉害的声音,封承心头一跳,低头道:“收到消息说大长公主与孟先生在入京之前先去了山东曲阜,所以耽搁了入京的时日。”
“传书,请大长公主立刻返京!”穆云琛冷戾道。
“告诉大长公主,我帮他找到孟篆他们以后想怎么腻就怎么腻我不想管,但是这一次无论用什么办法五日之内一定要抵达京城,我等不了了!”
“是,属下立刻就去。”
封承去后穆云琛更加用力的将手指紧握成拳,闭目在汉白玉阶上立了很久才渐渐平复了心绪。
几日后的燕山猎场营地大帐内,兮姌为清欢换过了伤药,将带血的绷带放在一边道:“家主的伤比在西南好的快多了。”
清欢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吃着葡萄,随口道:“那是自然,京城这里哪哪不比瘴疠满地湿热难耐的西南好呢。”
兮姌托了琉璃盏为清欢装着葡萄籽道:“奴婢倒是觉得伤好的快是因为家主情好的缘故。”
“心情好吗?”
清欢瞧瞧兮姌,想了想才出口气道:“这么着说那也算吧,猎场山美水美又凉快,还没人隔三差五到门前堵着送这送那的惹我烦心,我就勉为其难的心情好一点吧。”
清欢口中“隔三差五到门前堵着送这送那的人”是谁兮姌心里自然清楚的紧,她轻声一笑道:“家主说的是,不过就算伤好的快些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家主万万保重好好养伤,不可动武了。”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难道不知用了你那独门的生筋养荣散动不得功夫么。”
清欢说罢放下葡萄道:“明日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我那大长公主小姨妈刚从外头回来就火急火燎的下帖子办宴,要是我不去她又要念叨半年,可别误了明日中午入宴的时辰。”
“家主放心,都是收拾好的,奴婢再去看看,家主歇息吧。”
兮姌说着在帐中的大香炉内放入两颗熏香,见袅袅青烟散出便行礼退了出去。
清欢在猎场养伤的这些日子睡的都很早,没一会就在帐外的虫鸣声中睡着了。
也不知到了几更天,她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看到榻前坐着一个清瘦儒雅的蓝衣男子,默默的为她打扇。
“九郎。”
清欢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见那人优雅的放下扇子低下头微笑的望着他。
他生的真美,眉眼温柔内含星华,鼻翼高挺殷唇带笑,如墨青丝滑落在肩头,看着就柔软顺滑,引得人想要伸手摸一摸。
于是清欢就真的伸手顺着那黑发划动,然后她的手就被温柔的指尖握住。
“九郎。”清欢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却清明起来。
穆云琛束着银英头冠,衣着整齐,俊美的脸上却略有一丝风尘仆仆的憔悴。
他听到清欢叫他唇角便勾出缠绵的弧度,低头道:“太久不见,我想郡主想的做不了别的事,只能来见郡主。”
清欢微笑起来,拉着他的手要起身,被穆云琛轻抚着肩又原样按躺回去。
“郡主躺着跟我说话吧。”他的声音柔润清越,在这虫鸣声声却益发静谧的夏夜中格外撩人心弦。
清欢觉得在梦里听穆九郎的声音尤其入耳,好听的不得了,那种亲密的低吟好像只为她一个人言语,真是熨帖的很。
“也没有很久不见,我受伤那晚就梦见你了,梦里你就坐在这陪我,只那时我在梦里也没力气跟你说话。”
提到她的伤穆云琛的眸光黯淡下来,他看着清欢肩上的绷带问:“伤好一点了吗?到如今还疼不疼?”
清欢嗤的一声笑了:“我说你们怎么都爱问我疼不疼,我是灵俏吗,稍微碰一下就要眼里转泪花花,要人捧着抱着宝贝着。”
穆云琛靠着床屏爱惜的揽着她轻声叹道:“也差不多。”
他这样心疼的爱着她,清欢是高兴的,抿唇笑道:“别闹了,我可厉害着呢,这点小伤不疼。”
穆云琛蹙眉喃喃道:“怎会不疼,便是花刺划破了手指也是疼的,刀剑加身怎会不疼。”
“要这么说那就没法算了,反正在我这里吧,能忍的都不叫疼,我要是疼能说的出口,那就是真的很疼,疼得受不了的那种,要记一辈的疼。”
穆云琛的手指抚着她的侧脸轻声道:“若真是如此,我但愿郡主一生一世都没有疼过。”
“那你这愿望已经落空了。”
穆云琛抚摸清欢的手指忽然顿住,便听清欢道:“我确实真的疼过一次。”
她清澈透亮仿佛流动着光练的眼睛逐渐在他的面容上聚焦,一错不错的望着他的容颜道:“在我和你分别的时候,看着你带伤攥住我裙角说你错了的时候,我,特别特别疼。”
清欢说着眼睛竟然红了,慢慢的眼角溢出晶莹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