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告诉秦奋,他老家有一棵银杏树,有三百年历史,一直在村子出山的路口上。
村里出外打工的人有一个传统,那就是路过老银杏树时都会摘下一片银杏叶随身带着。
无论是北方的京城,南方的越州,还是东方的松江府;无论是流水线上的工人,还是城市底层的保安,危险的建筑工人,一天下来筋疲力尽的回到自己窝棚,拿出夹在书或杂志里面的银杏叶,闻一下,感觉家就在身边。
春运时回家,挤绿皮车,大包小包双手拎着,裤裆里塞着尿不湿;然后转汽车坐摩托车吹北风,再走上一个小时山路,看到村口屹立的老银杏树,一路的劳累与辛苦就都没了,到家了!
而对于虎子这些孩子们,老银杏树就是村里的娱乐中心、儿童乐园。他们会在大树下玩捉迷藏、打仗,还玩过家家,而一到晚上,老村长就会到银杏树下来转一转。
特别是夏天的时候,老村长就会跟他们说书。
老村长会说很多书,有《薛丁山征西》,有《小五义》,有《包公演义》等等,张开就来。
而且老村长说的跟广播里不一样,全部用当地话说,有许多俚语,孩子们听起来简直着迷的不行。
然而十年前,也就是虎子八岁的时候,银杏树一夜之间消失了。老村长带着大家追来一天一夜,只追到了车轱辘印,还有掉落在山路两旁的银杏叶。
似乎从那一年开始起,村子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不怎么回家了,两年会一次变成三年回一次,甚至更长时间。
渐渐的,会读书的读书走了,不会读书的早早学一门手艺,或者是木匠,或者学开车,总之都要离开村子到城里打工。
“你确定是这棵银杏树?”秦奋问道。
虎子点点头,道:“没错,这里还有我小时候刻的字,上面写了‘虎子’两个字,还被我们老村长屁股蛋上一通好揍。”说到这,虎子先是不好意思的咧嘴笑,很快又呜呜地哭,“我们老村长在银杏树被偷两年后死了。”
秦奋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着虎子指的地方仔细看了看,还别说,真的依稀有“虎子”两个字。
这家伙,当时为刻字下了狠手,现在围绕这两个字都长着树瘤了。
“还有别的可以证明吗?”
“整个树的样子跟我们老家的一模一样,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秦奋道:“虎子,你有没有以前跟银杏树在一起的照片?”
“有。”虎子果断地说道。
“想办法找过来,或者手机发过来,再确认一下。”
虎子点点头,然后眼睛带着希望之色,道:“秦大哥,那树还能要回来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秦奋说道,“不是我泼冷水,不太好要。”
这个事情真的难办。
房地产开发商最后绿化项目包括这棵树,肯定是哪里买来的,而那些个地方肯定又是经过了其他人之手,十年了,这棵老银杏树不可能呆在一个地方。
虎子首先要取证,说明这棵老银杏树是他们村的,然后要说明这棵树是有关方非法取得的。
秦奋想想就觉得泄气,一个保安要做这样的事基本是不可能。
“虎子,其实你能再遇到老银杏,也算是一种缘分,倒没有必要要回老银杏树是不是,反正你也看到它。”
“秦大哥,我一定得要回树来。”虎子双目瞪大,一副表决心的样子。
换个人,很难理解虎子此时的心情。
秦奋能理解,是因为他想到了老宅。
老宅,村口的大树,村里的池塘或者就是一口井,这些都可能构成一个人童年记忆中不可或缺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