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卷下面的桌面上贴着一张小广告,被精心压平了却还显得有些皱皱巴巴。像是被人从墙上小心撕下来的,上面写着“大同诊所”。
他伸出手在小广告上虚虚拂过,指尖聚起一小团阴气。
封泉轻声道:“好像……也不止是和人有关啊。”
泪眼朦胧的二胖看不见封泉指尖的灰色,只是觉得封泉的动作和神态有点奇怪。
而一旁倚在床上的易佰看着封泉指尖从广告纸上拽出来的阴气,微微眯起眼。
*
黑夜总是到来得很快。
房间里灯光明亮,把洁白的墙面照射得几乎反光。床上的人睡得很不安宁。
他是躺在纯白的无影灯下,一只沾着血迹的手持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慢慢朝他腹部伸来。
他惊恐地瞪大眼,四肢猛地挣扎,可自己全身不知什么时候被紧紧束缚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手术刀插’进自己腹部,“噗呲”一声,刀刃入肉,血液顺着惨白的床单嘀嗒着流淌下。
“嘀嗒。”
“嘀嗒。”
刀刃在肚子里搅动,触碰到脏器,脏器被割开。
修长的执着手术刀的手插’进腹腔内,拽出一串带着黄色脂肪的肠子。医生把肠子缠绕在手臂上,一圈一圈勒紧。
他惊恐得几欲昏厥,医生用工具撑开他的眼皮。
“咕滋。”
“嘶。”
肾脏被摘除、肠道被割下,平铺在旁边的桌子上。他感觉到有冰凉的风灌入自己腹腔,渐渐热血上涌,又慢慢被冷冻。
银色晃晃的手术刀被医生执起,举到他面前。
被撑开的瞳孔不能闭目,就在他眼中,刀刃迅速由远及近化成一点,紧接着血色弥漫了视线。
——他倏地惊坐起,汗流浃背。慌乱地摸索腹部确认其存在,摸到了一手血腥。
腹部皮开肉绽,鲜红的组织被剖开,隐隐露出下面的腹膜。
他没有立即处理,仿若感觉不到痛楚,面目阴沉下来。拿过一旁的金丝框眼镜戴上,把旁边洗手间的灯也打开。
屋里亮如白昼。
从他背后伸出来一个人形阴影的上半身,桀桀怪笑着,两只鬼爪猛地变长,扯过床边一个医生模样的鬼魂塞进自己体内,发出来牙齿咀嚼的声响。
*
第二天封泉在地图上搜索了一家香烛店,打车过去。
地方离市中心很近,然而却是与市中心截然相反的破败。
这里也算是南城的市里,看起来大病初愈一样,处处弥漫着苍白尘土气。实际上,这里前不久刚被划为重点建设区,正处于火急火燎的开发刷新当中。
南十三路南北通达,因为建筑年代较新、地理位置不甚贵重,加上先前规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原因,这条嚣攘的闹市被保留下来。街道两排是齐平三层的小楼,包装是灰褐色,带着尖尖的顶。只是道路两面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夹着耳边轰隆隆钻水泥路的声音,让人没有继续想要呆下去的欲望。
封泉按照地图,最终在东边一排店铺的中间位置找到了香烛店铺。与旁边的日用超市和洗化店相比它显得很委屈,只占了一个小门面。上方贴着一张黄纸,手写着“会缘堂”三个字,板板正正的楷体红字,两边写着“观香查事立仙堂”“小儿惊吓还替身”。
封泉还没进去,一个男人拎着几包中药匆匆走出来。男人莫约三十岁,气质温和,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这个人封泉才在道观见过的,而对方也认出了封泉,朝他微微颔首才离开。
封泉顿了顿,推门进去。
一声电子女声“欢迎光临”,老板从旁边的小榻上爬起来,汲着鞋,嘴里说道:
“客人需要什么……哟!小封师侄啊!”
封泉身体一瞬间紧绷,转头看去,竟然是长一观的梁兴城师叔。
梁兴城原本正在小榻上啃西瓜,满脸是西瓜汁。见到封泉,他热情地请他坐下:
“来啊师侄,吃西瓜呀!”
封泉婉拒了,目光打量一眼这家小店铺,意外地发现这里面东西竟然都还不错。只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是,四面墙有一面是一整面墙的中药柜子,每个小抽屉上写着药名,旁边桌上摆着称。
而其它地方便挂着真人相、燃着香炉,符纸朱砂齐齐摆着。
“梁师叔你……”封泉看着门外喧闹的街道,“为什么在这里开了店?不应该是在观里么?”
封泉原先作为天师,虽然和道士的相同之处是都修习玄术,但实际上并不怎么与道士接触。但尽管这样,他也知道大多数修习的道士是必须住庙的,不能混同于俗。
还能有身为道士在坊市间开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