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防震做得极好,走的又是宽大的官道上,只有着细微的颠簸,几不可查。
江有内心叹气,其实他应该不理她才是,不知怎地就是狠不下心来,以至于现在宛如陷入困境了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着快要到自己刑部侍郎的府邸了,他不免有些头疼,忽而一束红彤彤的东西映入眼帘,定睛一看,原是糖葫芦,想了一下身边小姑娘的岁数,唤了一声停车。
窗口立时来了一个侍卫,听完江有的吩咐后,侍卫觉得自己耳朵出了些问题,又看了江有一眼,“主子?”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自家主子怎么可能会让他去买糖葫芦这种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直到他确认江有要的就是这个,他飘着步子走向小贩,买好糖葫芦之后握在手里,依旧感觉很魔幻。
然后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或许主子在大仇得报后,想起自己的父母与儿时记忆,此时想拿着这个睹物思人也并无不妥。
想通之后,他端正神情,将糖葫芦递给江有的时候,眼神里不免流露出一丝怜悯,对主子悲惨成长的同情。
江有迎着侍卫的怜悯眼神,接过糖葫芦,随即无情道:“滚去侯府和他们一起搬东西。”居然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自己。
因为江侯爷霸占了侯府十余年,侯府里有前一任侯爷,也就是江有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也有江侯爷自己的东西,江有嫌江裕一家的东西脏,不乐意以后住进去还看到,于是点了一批人去处理这些,他先在侍郎府接着住,然后再回去。
活虽不重,但胜在繁杂,都是下面人去处理的,像他们这样的贴身侍卫是不用去干这些杂活的。
此时江有让这个贴身侍卫去跟着处理侯府,侍卫的内心是绝望的,他觉得刚才的怜悯,简直是一只可怜羊在怜悯一头凶狠的狼,他脸色僵硬,诺诺地应是,在后面众位憋笑的兄弟身旁路过。
一阵风刮过他的脸庞,此时此景,他内心涌现出一句诗文: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江有拿着糖葫芦,略有些尴尬,看着那边正扣着墙角的人,清咳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吃么?”
陆玉姝抠抠嗦嗦的手停滞了一下,也不正眼看他,刚才听到了他和侍卫说话,知道他拿的是糖葫芦。
没有转过身子,只小手往后一撇,示意他把东西放上来。
江有忍不住想笑,又怕她生气,硬是咳了一声,笑意压了下去,把东西递到了她手上,就见她拿过去后,开始啃了起来。
像只小兔子似的,咔哧咔哧的,红色的碎片粘在红艳艳的小嘴周围,小舌头在其中时不时伸出来舔啊舔的,若隐若现。
江有看着,眸色愈发幽深,感觉自己的舌头也不听使唤地动了动。
陆玉姝啃的开心,气也消了不少,待马车到了府邸之时,已经大度地决定原谅他,她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马蹄声渐歇,江有撩起衣袍,率先下了马车,在马车边略等了等,却始终不见那人儿下来,旁边侍卫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无法,只能上前一步,重又掀开帘子,看看她怎么回事,是气还没消不想下车么?
但待帘子掀开,外面的夕阳余光撒入,照得车厢里面偏向暖橘色,有些莫名的温馨之意,但江有心却突然冷了一瞬,因为里面空无一人,只一串被啃了一半的糖葫芦,证明他刚才见到的人不是臆想出来的错觉,而是真实的来过。
于是他捡起那串还剩两颗山楂的糖葫芦,回府了。
后面的侍卫上前问那个赶车的侍卫:“刚才主子在等什么呢?”
他们都看到江有站在车前,微微侧身,是个等待的姿态,仿佛车里还有一个人要下来。
赶车侍卫喃喃道:“或许在等糖葫芦自己下来?”
得到了一圈白眼,各自散了,不想理他。
赶车侍卫觉得自己很冤,主子的确只拿了一串糖葫芦下来啊!还是啃了一半的!
可惜门前已经空无一人,没人听他的解释,只把这个行为归为主子的神秘莫测。
***
正准备跟着江有下车的陆玉姝突然眼前一黑,回到了现实。
她看着头顶藕荷色的帷幔,上面缀着零星浅色小花,眨巴了下眼睛,确认自己是回到国公府的闺房了。
回想了一下梦中的内容,感觉有着些许的不真实,尤其是里面出现的唯一比较熟悉的江有,性情与现实南辕北辙,但嘴角残留的甜味又在告诉她,这是真的,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梦。
但究竟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她却无从得知。
梦是用来预知未来,规避风险?还是在提示她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