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修道:“爹爹可有什么什么教儿子的吗?”
“多听多看多学少说,不可胡乱插手军政之事。”张居正言简意赅。
张敬修笑着道:“孩儿正是此意。”
巡按御史位卑权重,可以说张敬修去了蓟辽,就拥有插手蓟辽边镇和保定府的权利,除了总督谭纶和巡抚刘应节之外,其他文武官员,都必须认真听取张敬修的建议。正是因为权重,张敬修就更打定主意要小心行事。
“那就去吧。”张居正很满意儿子的态度:“你有事功之心,去地方边镇了解军政事务,于你确实大有益处。”
……
翌日,趁着休沐,张敬修邀着陈于陛、王家屏、于慎行,去徽商会馆找上程大位,直接到了外城的一家印书作坊。这作坊就在崇文门外,与顺天府学和贡院不远,一溜十间大瓦房,作坊的老板已经侯在店中,另还有一个牙人在场。
这牙人是张敬修几人到牙行中看是否有人售卖印书坊时找到的,张敬修可懒得从零开始,直接就准备收购一家印书坊。
印书坊老板因家中独子欠下债务,无力偿还,债主要这老板以印书坊抵债,但印书坊老板觉得作价太低,便拿到牙行中售卖,张敬修在牙行看中之后,直接就让牙人来印书坊估价。
牙人见买卖双方都是到了,便在印书坊中转悠起来,边看边问,估价颇为细致。
书铺雇佣的工匠分为写工、刻工、印刷工,这间书铺有写工一人、刻工十五人、印刷工六人,还有杂工两人,这样的规模只能算是小书铺,牙人给书铺房产、现存的刻版、刻版用的梨木和纸张总共估值两千六百两银子,这应该是高估的,张敬修几人也不计较,就按两千六百两银子成交,另外又和书坊老板各付了十两牙费给牙人。
打发走眉开眼笑的牙人后,书坊老板看着被自己卖掉的书坊,颇有些不舍,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才和没心没肺的儿子各提了一箱银子走了。
张敬修几人在书坊中转了一圈,看着坐在门前刻版的刻工,问:“你们一人一天能刻多少字?”
一个刻工答道:“回东家的话,我等一人一天能刻两百多字,不过我等只会刻匠体字(宋体字),其余字体就不会刻了。”
程大位在一旁道:“对于刻版,我也略有所知。刻工刻字,要看刻的是什么字体,若是要颜、柳、欧、赵字体的刻版,便是熟练的刻工,一天也只能刻百把个字,宋体字倒要快些,毕竟这种字体虽然不甚美观,但笔划横平竖直比较好下刀。”
那名答话的刻工道:“这位东家是行家啊。”
张敬修想了想,十五个刻工,一天刻三千多字,他的《新算学启蒙》共有万余字,那么只需三日就可刻完,速度倒也不慢,只是却有些好奇为何书坊为什么没有采用活字印刷,便问:“为什么书坊只用雕版,不用活字印刷,活字印刷不好用吗?”
程大位道:“活字成本高,而且排版不易,小批量印刷还是雕版更方便。”
张敬修点点头,心想:泥活字不经用,铜活字费用太高,铅活字还得组织人搞科研,暂时还是用雕版了,雕刻印刷用了一千多年,直到晚清、民国时才被西方传来的铅字印刷淘汰,可见还是很方便的。
当下笑着赞道:“汝思兄果然见多识广,看来请汝思兄来经营书局,是请对人了。今后就要有劳汝思兄多费心了,龙门书局的刻工、印工今年先扩充一倍,年底前再扩充一倍,雇佣两类刻工,一类就是匠体字刻工,另一类是能刻颜、柳、欧、赵字体的刻工,有些精品书籍刻工、用纸都应该要讲究一些,书工也要请两个善楷书的,老童生或者老秀才皆可。”
程大位点头道:“君平兄放心,我虽未经营过书铺,但是对此中门道也多有了解,关键还是在于要有书可印。”
张敬修道:“出书来源汝思兄不用愁,我会想办法,你只管把技艺精良的刻工、印工招揽过来就是,书局也可自己培养刻工,雇佣一些贫家聪慧的少年当学徒,三、五年后不也可用了吗,我们要作长远计,争取把龙门书局做成京城乃至整个大明朝最大的书局。”
对此,张敬修有极大的自信,他熟读明清话本小说,很清楚时人的阅读兴趣,龙门书局不出书则已,要出书必本本大卖。更不用说,他还可以趁着没事的时候,把后世看过的一些话本小说先拿出来应付起。
王家屏笑着道:“若真如君平所说,那我等也能赚不少银子了。”
张敬修看了一眼王家屏,指导这位仁兄疑似是《金瓶梅》的作者,便轻笑道:“我们这龙门书局,除了印四书五经、八股时文及一些实用之书外,主要还是要印刷话本小说,若有好的话本小说,定然可以大卖。诸位若是有闲,也可试着去写一本话本小说出来,也好为书局尽些力。”
王家屏大笑道:“我确有此意。”
时人虽是爱看话本小说,但其也只不过是小道,陈于陛、于慎行都不屑为之,只有王家屏有动手写书的打算,至于张敬修,那就不是写了,而是当文抄公了。